擺拍的主題,無疑是“認真學習”的李崢。
且拍攝全程,都十分做作。
在這個過程中,俞鴻和唐知非,也分別裝模作樣講了幾分鐘課。
每個同學都直挺挺地認真聽講,目不轉睛,十分令人噁心。
李崢自己也搞得十分噁心。
林逾靜就更噁心了,很努力纔沒趴睡。
然而這後面,還有更噁心的。
那就是單獨參訪。
爲了顯得自然,大家都要在教室裏待着,假裝是課間。
李崢則站在一個方便取景的地方,接受採訪。
他說的每個字,都會被全班清晰地聽到,非常羞恥。
可即便如此羞恥,李崢也給足了校長面子,儘可能地表示這一切都是學校和老師的功勞,我只是正常學習罷了。
本來,這些問答都是套話、廢話,是所有競賽冠軍和高考狀元都會說的那類話。
但被問及一個問題的時候,李崢不自覺地認真起來。
“所以李崢,你將來的目標會與化學有關麼?”記者女士問道。
李崢淡定作答:“不一定與化學有關,但一定與科研有關。”
“哦?爲什麼如此肯定呢?”記者來了興趣,“你也許會出國,也許會進入企業,或者自己創業,怎麼就這麼確定自己一定會搞科研呢?這是你從小的目標麼?”
李崢面對鏡頭,舒了口氣。
偶爾,說一次真心話吧。
不知不覺,他的神色銳利起來。
記者女士還沒來得及反應,猛男已開口:
“大多數觀衆,只會看到這樣一條新聞——”
“我市的某某獲得了全國化學競賽第一名。”
“觀衆們會從新聞裏看到學校的栽培,我的努力,老師的幫助等等。”
“但這些其實都不是最根本的因素。”
“最根本的因素只有一個——”
“錢。”
聽到這裏,記者開始慌了。
老師同學也都慌了。
不過終究也沒有太慌,畢竟不是直播。
而李崢,現在已經進入了“想說也可以說”的真話時間。
“競賽冠軍,不是憑空蹦出來的。”
“是國家用錢砸出來的。”
“一次化競比賽,從初賽到決賽,再到集訓和國際決賽。”
“組織費用,以千萬計。”
“這還沒算全國那麼多名師的精力投入和時間準備。”
“現在,我拿了冠軍,將來必定進入名校。”
“一位名校的大學生,國家每年的投資也是以百萬計的。”
“算上我的家庭投資,以及國家對我在義務教育階段的投資。”
“我這樣所謂的一個競賽冠軍,從上小學開始,到大學畢業。”
“喫掉的教育經費不會少於500萬。”
“同時,我還佔用了全國最頂級的教育資源。”
“的確,我是通過自己的努力,突破了層層選拔,才能擁有這些。”
“當然……上天的確賜予我了一些東西……但還是社會給予的更多一些……”
“算了這段刪掉,我重新說……”
“……是全社會給予我的。”
“沒有集體,也就沒有我。”
“這纔是一位競賽冠軍的誕生,這纔是我。”
“作爲一個得到如此多機遇的幸運兒。”
“我也只想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出國也好,創業也好,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但那不是我的第一選擇。”
“我的選擇,就是留在這裏,一步一步邁向更卓越的那個我。”
“成爲更唯一的那個我。”
“擁抱更真實的那個我。”
“所以,我要搞物……志在科研。”
“恰好,這也是我回饋集體的最佳方式。”
“就是這樣,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
“對了最後補充一下。”
“我討厭基於利益的社交,喜歡大家一起討論學習。”
“……”
“等等……還有——”
“我愛物理。”
“……”
“嗯,說完了。”
“……”
“這次真的說完了,您可以問下一個問題了。”
教室裏的人,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
記者女士吞了很大的一坨口水才說道:“你……你這段話……我們得回去消化一下,不敢保證播出……”
“沒關係,方便播出的我在前面都說了。”李崢點頭笑道,“差不多該去採訪其他同學老師了吧?”
“是……差不多了……”記者女士在李崢的指導下,也暫且放下了話筒,“你剛剛說的那些……是你自己想的麼?”
“是的,我腦子比較快。”李崢點了點腦袋道,“實際上不是臨場發揮,相當於想了一個小時左右吧……差不多是語文寫作文的強度。”
“哦?你語文也很好嗎?”
“馬馬虎虎,作文尚可。”
“那方不方便提供一兩篇優秀作文,我們挖掘一下。”
“好啊,我最得意的作文是《大國博弈——光錐之外的……”
作文標題都沒來得及報完,唐知非已經殺了過來。
“好啦好啦,採訪我吧,我是班主任。”
唐知非滿頭大汗,橫身攔在李崢面前,制止了危險發言。
“可是……”記者女士卻還有些好奇,左顧右盼想與李崢交流,“至少把作文名……”
唐知非自然不會給她機會,爲了逼走李崢,不惜轉身將一把鑰匙塞給了他。
“快去音樂教室。”唐知非同時衝林逾靜道,“林逾靜,音樂老師找。”
林逾靜本還沉浸在李崢的神經病發言中。
聽到這個,立刻“唔?”了出來。
音樂老師?
我們學校,還有這個人?
雖然很奇怪,但能躲避攝像機終究是極好的,林逾靜也便領命出去了。
二人剛出教室,門口暗中觀察的劉曉東就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