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手持一把摺扇、一身錦袍風度翩翩,一副春閨夢裏人的瀟灑模樣,然而紀煙雨瞳孔微微一縮,她知道皇家人從來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
她低下頭,恭敬行禮,“永定侯府紀煙雨見過湘王殿下。”
湘王是景和帝四子,單名一個“演”字,母親早亡,母家不顯,與親妹溧陽公主都在許太后的照顧下長大。
劉演見紀煙雨毫不遲疑地認出自己身份,收攏了摺扇在自己手心打了一下,一臉似笑非笑,“看來紀大小姐有備而來,這長樂宮都被你參透了”
紀煙雨恭敬回道,“殿下龍章鳳姿,非常人可及。”
湘王哈哈一笑,忽低聲道,“紀大小姐,你救甭拿糊弄溧陽那套耍弄我了。”
紀煙雨微微擡頭,面露詫異之色,“殿下何出此言”
湘王嘴角一勾,桃花眼角微微上挑,“你方纔說她鳳儀出衆,所到之處湛然生光,難道不是諷刺她打扮奢華無度,像個暴發戶”
紀煙雨眯了眯眼,心道“這人倒是靈慧”,不過面上卻不顯,只垂下眼簾,“殿下說笑了,煙雨怎敢”
湘王走進一步,似乎在仔細觀察她的神情,“嘖嘖,你方纔向玉環要托盤時就是這幅無辜神態,不得不說,你僞裝的還挺好不過告訴你,你騙得了溧陽卻騙不過我。”
好濃的敵意
不過這敵意從何而來
紀煙雨心裏嘀咕,卻馬上擡起頭,毫不怯弱直視湘王的目光,淡淡一笑,“殿下非要說是煙雨的不是,煙雨自然無法反駁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湘王被她這一懟,也沒生氣,頭向後一仰,仍舊用摺扇打了打手心,“喲,還是朵玫瑰花呢,花雖香,刺也不少我二哥果然品味非常。”
他口中的二哥不是別人,自然是晉王劉湛
這口氣將紀煙雨和劉湛說得親切稠密,紀煙雨禁不住勃然大怒,立刻冷聲道,“煙雨自知性情不討喜,不過沒影子的事就是沒影子的事,還請殿下慎言。”
湘王沒接茬,只是臉上似笑非笑,依舊用摺扇敲了敲手心,忽高聲道,“來人”
一個小太監忙從他身後的簾幕處閃出,一擺浮塵,上前拱手聽令。
湘王一指紀煙雨,“好大膽,一點眼力見沒有”
小太監抖了抖,不解他何意。
紀煙雨也皺起了眉頭。
湘王手中摺扇偏了偏,指了指紀煙雨身側地磚上的污跡。
小太監恍然大悟,忙道“請殿下恕奴才駑鈍”,匆匆上前清理。
湘王笑了笑,迎着紀煙雨的目光,緩緩道,“有些人啊,平常不說,他就總覺得本王性格寬和,對這種人啊,本王不妨嚴厲些,也好教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紀大小姐,你說是不是啊”
紀煙雨哪裏聽不出他語帶諷刺,並不答言,依舊垂眸矗立一旁,鼻觀眼眼觀心,脊背挺得筆直。
心裏卻不由得想到前一世,自己每每見到湘王,湘王總是客客氣氣叫她一聲“皇嫂”,對劉湛也是兄友弟恭,聽聞對紀青虹也溫柔體貼,內外表現始終是端方君子模樣,怎麼如今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這人怎麼跟劉湛一樣,與前世相比,全都性情大變
緊接着一陣環佩聲響,一對宮女太監簇擁着一位貴婦緩緩走了進來。
只見貴婦人身着明黃吉服,頭兩側戴着鑲嵌鳳凰步搖的鈿子,鳳冠中間一顆鵝卵石大的藍寶石熠熠生光,面貌雖平常,但妝容雍容華貴,神態不怒自威。
紀煙雨忙俯下身去,行宮中大禮,口中敬道,“永定侯府紀煙雨見過太后娘娘,祝娘娘萬福安康、長樂未央。”
宮中禮儀複雜,她曾在宮中時間不短,一套動作做下來不僅分毫不差,且如行雲流水一般,頗爲賞心悅目。
許太后拍了拍身邊人的手,“好個機靈孩子,你看人家這禮儀,嘖嘖,真是沒話說,你以後要好生學着了。”
身邊一個身着碧衫的年輕女孩輕笑道,“太后娘娘,我長姐的樣貌禮儀在京城可是頂尖的,我便是努力,也是學不來的。”
說罷上前來,親自攙起紀煙雨。
紀煙雨聽着聲音無比熟悉,忙順勢起身擡頭,只
只見青兒正笑吟吟地看着她,眼尾泛着淺紅,“姐姐妹妹好生想念你”
“青兒”,紀煙雨也是又驚又喜,顧不得許太后在跟前,忙握起青兒的手上下看了好幾遍,低聲問道,“你可好不好”
青兒忙笑着點頭,眼圈都有點紅了,“好的,青兒很好,太后娘娘,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們都對我極好”
太后早扶着旁邊宮女的手坐上金漆雲龍紋鳳座,微微笑道,“小姐妹的話都說完了”
青兒忙抿了抿眼角,回身道,“瞧我竟忘了規矩,請太后娘娘恕罪。”
許太后一臉慈愛地看着她,一指旁邊的李演,“這是你表兄演兒,你今兒也是頭一次見吧。”
青兒忙上前行大禮,劉演忙止住,親切道,“表妹不要見外,我也是半個許家人,行家禮便是了。”
許太后聞言很高興,“對啊,都是兄妹,來日方長,不要見外。”
又環顧左右道,“沁兒哪裏去了方纔不就說人到了嗎”
早有女官附耳過去嘀咕了幾句,許太后擡嘆道,“這個丫頭,還是改不了愛玩鬧”
劉演上前道,“祖母,聽說溧陽方纔受驚,我去看看她。”說罷若有若無地瞟了紀煙雨一眼。
紀煙雨感受到他的目光,依然垂眸恭順矗立一旁,臉上不曾有半絲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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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青兒直覺不對,忙偷偷拉了下紀煙雨的袖子,紀煙雨擡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意在安撫。
“嗯,那你去吧,晚上再過來陪我說說話。”許太后轉了轉腕上玉鐲,似乎並未察覺什麼,“對了,將軍呢”
早有宮女出去尋找“將軍”,片刻功夫就把“將軍”抱了過來,許太后接過獅子貓,在它頭頸上摸了一下,“將軍”一改方纔凶神惡煞的模樣,異常乖順地“喵嗚”了一聲,還主動把頭靠了過去,在許太后手心裏蹭了蹭。
許太后嘴角一勾,“這人越老啊,就越喜歡溫順的,看見它聽話,就忍不住賞東西給它。”
忽擡頭看着紀煙雨,“你這個孩子,我看着便歡喜”,接着話鋒一轉,“聽說你跟晉王走得很近,有這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