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俊,你快開門,讓爸爸出去。”
杜瑾年焦急地吩咐小俊。
“小俊,不許胡鬧,快把門打開讓你爸爸回他的房間!”
程子諾這時也趕了過來,她覺得小俊把她和杜瑾年鎖在同一個房間裏有些任性,情緒不知不覺就變得激動。
小俊不肯開,立場堅定,“媽媽,爸爸,你們都好久沒見面了,趁着這麼難得的團聚機會,你們好好交流交流。我爸爸的房間就在對門,我今晚自己住我爸爸的房間就可以。”
說完,小俊直接轉身打開對面的房間門,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最後關上了門。
小傢伙倚在門上,嘴角漾起一抹暖暖的笑。
漸漸地,他的眼圈泛紅,心絲絲縷縷地疼起來。
媽媽,你的身體不是很好,今晚就讓爸爸好好照顧你吧。
如果爸爸進了自己的房間,就是你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去照顧我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可以照顧好我自己的。
其實,我知道,只要爸爸多陪陪你,你的快樂就會多一點。
我希望媽媽你快樂。
因爲疼惜程子諾,小俊爬到牀上,抱着枕頭無聲落淚......
杜瑾年被小俊鎖在了程子諾的房間裏,他站在原地尷尬地看向表情複雜的程子諾,“子諾,我不知道小俊會——”
“既然都這樣了,那你今晚就留下。你長得高大,你睡大牀,我去睡兒童牀。”
程子諾沒有讓杜瑾年把話說下去,她隨了小俊的意。
她可以打電話給客服,讓客服上來開門,但想到小俊一番苦心,她還是作罷。
母子連心,這世上最懂她的人除了她自己,就是她的兒子小俊。
感慨過後,程子諾在心底安慰自己:子諾,無論你做什麼事,你想想你是爲了你兒子,你也就無怨無悔了。
杜瑾年立刻攔住抱着枕頭和被子要去兒童牀睡的程子諾,他凝視着程子諾,目色溫柔,“子諾,你做過手術,你睡兒童牀會蜷縮你的腹部,你睡大牀,我睡兒童牀。”
語畢,他從程子諾手中取下枕頭和被子,徑直走向兒童牀。
雖然程子諾不捨得杜瑾年那麼高大又玉樹臨風的男人窩在一張兒童牀上蜷縮一晚上,但想到杜瑾年已有未婚妻,她總不能厚顏無恥地對杜瑾年說——你過來跟我一起在大牀上睡。所以,她不再和杜瑾年爭執。
洗漱結束,程子諾拿出紅外線理療燈給自己的腿做理療,杜瑾年不由目色一震,“子諾,你的腿怎麼了?”
脣邊劃過濃郁的苦澀,程子諾低沉開口,“術後後遺症——腿浮腫,紅外線可以幫我的腿消炎,我再堅持一個禮拜就完全康復。”
杜瑾年聽到程子諾說她的腿浮腫是術後後遺症,他的心驀地一疼。
強烈的愧疚感不可遏止地襲來,杜瑾年暗自責備起自己的大意——
杜瑾年,你怎麼能疏忽子諾還會產生術後後遺症這一點?
你爲子諾付出的真的太少太少。
你就算用你整個餘生去彌補子諾,都遠遠不夠。
你永遠都虧欠子諾的,永遠都虧欠。
心彷彿在滴血,杜瑾年腳步沉重地走向程子諾,難過地道歉,“子諾,對不起。”
程子諾失笑,無限淒涼,她搖頭,“我生病是我自己身體不爭氣,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杜瑾年垂在身側的手在顫抖,呼吸變得急促。
此時此刻,他多想衝過去緊緊抱住程子諾,大聲告訴她:
子諾,我真的很愛你!
什麼我變了心,什麼我要和別的女人結婚,全都是我騙你的謊言。
我真的受夠了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想管了,我只想和你還有小俊永遠留在拉普蘭,讓我照顧你們到老,好不好?
杜瑾年的心痛已經到了極致,只差一點點,他就要對程子諾說出實話。
這樣揪心的時刻,他已記不清有多少次。
誰又能體會到他的痛苦?
但,最後的理智還是讓他保持了剋制。
他不能這麼做。
他不可以如此自私。
分手是他當初提出的,他傷透了程子諾的心。
爲此,程子諾離開他會去尋求更適合自己的生活,他有什麼資格去控制程子諾的人生?
冷靜下來後,杜瑾年拿出手機撥出男助理小陳的電話,“小陳,你明天去花苑路那家明軒中醫館預交一年的理療費,讓那老中醫定期到子諾家給子諾理療腿部。”
聽杜瑾年提到明軒中醫館,程子諾立刻制止了杜瑾年,“杜瑾年,你不需要讓小陳去那裏,軒宇已經爲我這麼做了。”
杜瑾年愕然。
隨即,他強撐起一絲淡然的笑,語重心長,“子諾,軒宇其實很在乎你,如果可以,你不妨考慮一下他。”
“可我不希望你一直一個人。”
杜瑾年在說出這句話時,聲線有明顯的沙啞。
程子諾忍住眼淚,倔強地擡起頭,理直氣壯,“你放心,我死不了,我強大的很。哪怕我就真的一直一個人,我也能過得很好。”
杜瑾年聽出程子諾字裏行間散發出的透着鋒利的骨氣,程子諾的堅強讓他欣賞,也讓他心疼。
子諾,你會長命百歲,一定會。
不管你怎麼看待我,我都會站在你背後默默支持你。
我會盡我所能去補償你,我只要你過得好。
想說的話卡在喉間,杜瑾年終是沒有說出口。
他在程子諾的牀邊坐下來,把手落在了程子諾的膝蓋上。
程子諾的身體不禁一顫,她牴觸地迅速拿開杜瑾年的手,“杜瑾年,你做什麼?”
杜瑾年朝程子諾微微一笑,黑眸裏柔情流動,“子諾,我之前特意跟明軒中醫館的老中醫學過按腿,我幫你按按,讓你的腿更輕鬆一些。相信我的技術,我經常給我媽按腿,效果很好。”
說着,他自顧自地再次把他的大掌放在了程子諾的膝蓋上。
一想到杜瑾年有未婚妻,程子諾就非常反感杜瑾年跟她有近距離的肢體接觸。
她又要拿開杜瑾年的手,奈何杜瑾年不准她再動,強行給她按起了腿——
杜瑾年修長溫熱的指順着她微涼的膝蓋劃過柔美的弧度,一路緩緩向下,到達小腿肚,再到腳掌,他的動作時而輕柔,時而有力,循環往復,節奏把控得十分到位。
不得不說,杜瑾年的技術與明軒中醫館的老中醫不相上下。
程子諾安靜地看着埋頭認真給她按腿的杜瑾年,她的眸子裏涌動着酸熱,心中暖流在蔓延。
她必須承認,杜瑾年從來都是個學什麼會什麼的人,而且還掌握得精湛。
要知道,這也是她曾經喜歡他,崇拜他的地方啊。
然而,又有什麼用呢?
她對他一往情深,他卻另尋新歡。
人心易變,物事已非。
程子諾不想再去琢磨那些不開心的事,她強迫自己要鎮定,淚水被她逼退回去。
由於杜瑾年按得太舒服,再加上乘坐那麼久的飛機,程子諾實在是累了,她竟倚在牀頭睡過去。
杜瑾年起身小心翼翼將程子諾的身體放平,爲程子諾蓋好被子。
就在他準備去兒童牀之際,沉浸在夢中的程子諾猛地攥住了他的手,那張溢滿悲傷的睡顏楚楚動人,“老公,你別走,抱抱我,好不好?”
杜瑾年猶豫了一會兒,隨之,他輕輕躺到雙目緊閉的程子諾身旁,緊緊抱住了程子諾。
“子諾,我不走,我就在這裏。睡吧,我的寶貝。”
他忍不住在程子諾的脣上落下一記深長的吻,然後將程子諾抱得更緊,生怕程子諾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程子諾依偎在杜瑾年寬闊而溫暖的懷中睡得酣甜。
自從離婚後,她便長期受失眠困擾,這是她第一次擁有這般充足的睡眠,安穩又踏實。
大概是她真的太想念杜瑾年,當相思終於得以安放,她整個人也就放鬆下來。
記得有首歌裏唱——
天空如自由無盡頭
可知那顆心在風中太落寞
就讓她停留在你懷中
寧願是條船如果你是大海
至少讓她降落在你懷中
長夜漫漫,杜瑾年沒有絲毫的睡意,他就那麼安靜地看着懷中沉睡的程子諾,心痛如刀割——
杜瑾年,你有多久沒有這樣抱過子諾了?
子諾瘦了,瘦得讓你心疼。
假如那個細雨紛飛的午後,你沒有讓子諾坐上你的自行車,也許,子諾就不會忍受如今這煎熬。
你爲什麼要愛上子諾?
又爲什麼讓子諾愛上你?
你不該是她生命中的劫。
這一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驀地,程子諾又說起了夢話:
瑾年,你是否明白,風裏雨裏我都願意陪你一起走,可你卻放開了我的手。
我真的很差勁麼?
還是你配不上我?
怎麼你就變了心?
我們就這樣錯過,你甘心麼?
杜瑾年好似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響,頂棚的水晶燈掛飾在空氣中閃着寒光,映照着他憂鬱的俊顏,像極了淚光。
墜入無聲悲痛的杜瑾年也在反覆問着自己:是啊杜瑾年,你甘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