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衛東洋那好似被一層紗布矇住一般朦朧眼的睛,電子怎麼也不敢相信。
但經過自己的親身驗證,衛東洋的確失憶了。大腦中的部分區域“斷開了鏈接”,原本閃光的部位也都變得暗淡下來,但還是有一些部位被保留了下來。
電子的左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領,右手在揚塵間緩慢擡起,一點一點靠近衛東洋的前胸,但被遠處爆炸後的閃光與巨響所吸引了注意,緩過神來後又把手收了回去,朝着那一邊轉頭看去,隨着其光芒的暗淡,電子又悄悄把頭轉了回來,低垂的眼睛看着面前斜下方的地面。
紅色的亮光偏心着電子左方的側臉,使她右邊的側臉偏於陰暗,上一層紅色的朦朧的紗邊。
電子把頭擡起,看見衛東洋也才把頭轉了回來。
兩人四目相對。
電子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如一片空曠的草原,那原本平衡的生態圈被這局面撕的零星破碎。
“主”電子把“主人”一詞嚥了下去。
“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電子問道。
“我、我叫,衛東洋。”
名字還記得。
“那東洋”換去主人一詞,電子用更加平等的話說道,“你現在要去哪裏”
電子的話裏藏着試探。
“我隱隱記得一個小女孩不,好像是兩個不,是一個,我在找一個女孩,一個十分恐怖的女孩。”
電子停頓了幾秒,呆呆地看着衛東洋,當他說“女孩”一詞的時候,眼裏竟同時閃過了恐懼與安心。
“兩個女孩嗎”
兩個女孩啊。一個是拉比,一個是當時老人身後的小女孩。恐怖的女孩,難不成是拉比也許正常人會認爲是拉比,但電子則更加偏信與老人身後的女孩,她瞭解面前的這個男孩,也許應該說是後輩。
“那你找到她後要幹什麼呢”
衛東洋看着電子,呼吸稍稍加深了些。
電子那水汪汪的眼睛中閃着關切。
衛東洋把話題轉移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步。
這是多麼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啊
電子的臉上閃現了微妙的表情,既有喫驚,也有無奈,還有欽佩。
不知對方是故意轉移話題的,還是真的意識到了,但不管怎麼樣,這令人又哭又笑的失憶者的回答的確值得人的欽佩。
電子想要笑出聲音來,但最終還是沒有。一方面是自己忍耐,另一方面則是內心的酸楚。
這情感,這酸楚,這無奈,電子從未體驗過。
哦,原來這是自己第一次體驗
作爲人,能意識到自己的狀態,特別是在自己最不可能意識到的時候意識到,是一件多麼值得欽佩的事啊
電子笑了,那一瞬,剎那間的咧嘴,瞬間的愉悅,隨後又馬上恢復平靜,酸澀又被一股鹼性液體沖淡,恢復了胸口的平靜。
“嗯。”電子回答着,“你失憶了。”
“是嗎”衛東洋顯得有些失落。
不不不
看那表情,在短時間內經歷了迷茫、失落,最終浮現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笑容。
那笑容,是衛東洋曾經人格難以導致的笑。
看那笑容,笑的輕鬆,笑的好似不出乎自己預料,好不自然,好不悠長。
衛東洋笑了,就連空氣都笑了,連風也跟着笑,地上的沙子也跟風笑。周圍笑成了一片
電子用溫柔的眼神看着衛東洋,就如同看着朋友變成成功人士一樣開心。
衛東洋也顯得開心。
電子看着衛東洋逐漸愉悅的面色,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面色,滿面活力。
衛東洋臉上的這片乾涸的土壤也終於在剎那間長出了花草,也終於使含苞待放的花苞張開了自己沉重的花瓣。張開花瓣的花顯得那麼輕盈,那麼陶醉。
衛東洋笑了。
電子也跟着笑。
看見電子笑,衛東洋也跟着他笑。
兩人在塵土與血腥中愉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