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道理神都懂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多麼痛的領悟
    “來的倒是挺快,”天亮時分,天缺往鳳尾城西南方向望了一眼。只見趕赴而來的羣雄已是跟斷帝光狼二人匯合在一處山坳裏,黑壓壓一片。這些是腳程快的,還有很多正往這邊快速推進。天缺懶得管,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只見他於王宮地下某處心念一動,阿火奴便出現在王宮一角,然後朝着怒海沉天所在的大殿走去。扭扭捏捏的樣子,漸行漸遠。

    阿火奴到的時候,怒海沉天所在的大殿,殿門緊閉,冰凌倒掛。殿前的廣場上,肆虐着寒風長雪。日上三竿,雪光刺眼。高遠的天底下,在這空曠的王宮處,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目之所及都是荒涼的景象,令人心下空落落的。

    王上正然長息高臥,阿火奴自然是不好打擾的,天缺便把他丟在緊閉的殿門外,自己先進去了。

    在阿火奴於殿外瑟瑟枯等的時候,只見殿宇深處的某個寬敞的房間內,怒海傾城正然安睡在圓形的白色吊牀上,透過霧狀的紗帳望去,朦朦朧朧的。頭下枕的是深陷的長白高枕,身上覆的是繡有飛鳳的淡金色薄毯。薰香拂面,地龍暗藏。這又香又暖的房間正是人長息安睡的好所在。靜悄悄的。跟殿外風雪肆虐的廣場一比,此處儼然又是另一個世界了。

    自那晚發生的不愉快開始,此女就一直在這樣沉睡着,連睡姿都沒換過,就那樣一直側身而臥,一頭烏黑的青絲,有幾縷凌亂地披散在她肌膚勝雪的玉容上。整個人看過去,很有幾分睡美人的味道。

    不過,源於她心性歹毒,已是潛到房間地下的天缺是沒辦法從這個角度去看她的。又不是醉音。要是醉音這個樣子,他倒是有心情去欣賞。可惜不是。

    當天直至快中午時分,怒海沉天才自更深處緩步而來,到了先是嘆氣,跟着揭開紗帳坐在牀邊,以慈父的態度把她散在玉容上的髮絲理好,拿出左心水兒的璧玉雕像輕輕摩挲着,現出頹然的樣子。

    長久地含着一段深沉的心事,沒有人跟他說,沒有人跟他提。這麼多年,他過的很不好。但隨着那晚心事被人說出來,他也依然不好。無解的東西,做什麼都沒用。無論是說出來,還是埋在心裏,結果都一樣。事情已經發生了,還能怎麼樣呢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過來,遺憾終究還是遺憾。並不會因爲說出來了,就於人有多大的益處。不過是平添了舊事重提的悵然罷了。這離開的人永遠在離開,而這多年的仇也依舊無法得以雪恨。世事在上,人生無解。命運始終是命運,深沉了這個世界,鎖緊了他的眉頭。

    其實他知道,對於這段傷心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做事情。人一旦忙起來了,時間久了也就會淡了。作爲亂世裏的國主,要做的事情和能做的事情,都太多太多了。窮極一生都做不完。可是那幫就知道愛國的臣子不理解他,不給他消化這段悲痛的時間。既是這樣,那這顆心它也就淡了。我努力治國,並不是讓你們心繫美名盛世的,而是希望得到你們的重視和溫暖。可你們只想着自己和天下,而忘了我也是個人,也會痛苦,也會難過,也有脆弱的時候

    當然,這些都是他之前的心緒了。隨着心事被人給說出來之後,這幾天他可謂是想了很多。對於目前的局面,他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些年他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就是當初可憐了自己。對於男人,尤其是他這種明主,最不該的就是自苦自憐。但同時這又是無解的,很多看似嚴重的錯誤,成神還是成魔,都是在一念之間的。跨過去了,就柳暗花明,峯迴路轉;跨不過去,就心迷千結,永墮苦海。聰明人自悟,靠點化是沒有用的。無論好事,還是壞事,都是這樣,一旦開了頭便難以控制。他醒不了,那黑山國有今天這個局面,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作爲明主,他當然不乏思考的能力,而他又之所以直到今天才看清,是因爲在有了先見之後,他已經懶得再想了。在他看來,事情就是如此,還有什麼可想的自見者不明。當人一旦被某個想法套牢,就只會從這個角度去看問題。尤其是他這種站的太高的聰明人,自負高傲,是聽不進去別人的話的。

    而隨着心事被人說出來,他這些年被自見塞滿的心靈終於有了多餘的空間來思考。這一思考不打緊,得出的結論幾乎是致命的。我堂堂怒海沉天,居然會被幾個固執的臣子擊倒在自己的自憐裏。他們說他們的,我不聽不就是了居然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以至國不成國,他們還做他們的忠臣孝子,自己卻成了臭名遠揚的昏君。終究,還是自己不夠強大啊

    不過,他看清歸看清了,但這並不意味着他會去改。一則積重難返:二則自負高傲的性子,也不允許他跟誰低頭。哪怕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這倒不是他愛不愛面子的問題,而是多年的消沉,已經讓他沒了雄心,再難有心力去參與這紛繁複雜的亂世。在黑山國當前的局面下,他不認爲自己有挽大廈於既倒的能力。與其苦苦掙扎徒勞無功,不如就這樣吧。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無法不痛苦。他是個有良知的人。黑山國鬧成這樣,作爲最大的責任人,他又怎能無動於衷看清了這些年的得失因果,全是自己的責任,他首先的就是自責。不願改變歸不願改變,但這和人心會怎麼樣,會不會自責,沒有關係。他堅持錯誤,但這並不影響他自責。良知決定了他這樣。

    一則左心水兒慘死人手的仇報不了,二則黑山國水深火熱的百姓幫不上。舊恨不去,又添新愁。如果是個傻子的話,這所有的一切就不存在了。可惜他是個聰明人,既然聰明瞭,那這苦較之於前就更是刻骨銘心。這從他短短四天的時間裏就把一頭灰白的頭髮全部愁白了就能看出來。聰明人不如意事多,大抵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吧。什麼都太容易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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