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他的髮梢是溼的。
應該是剛剛洗過了臉。
而發紅的雙眼，說明他一定是哭過了。
江芝蓮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但是張勻屛似乎還有沒講完的話，“我跟路鴻，我們誰都沒有對誰說過什麼，也沒有做過特別出格的事情。我們就像好兄弟那樣相處，在別人眼中，也是鐵哥們。”
江芝蓮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臨走前，跟我說，他喜歡阿歡。”張勻屛苦笑道。
阿歡是張勻屛的妻子，叫程歡。
這個轉折，是江芝蓮所沒有猜到的。
那路鴻到底喜歡誰？
張勻屛，還是程歡？
天吶！這關係也太複雜了吧！
“那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什麼都沒有問他，所以也沒有得到他的答案。”張勻屛悠悠一嘆，“無論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了。我跟阿歡已經訂了婚，很多人都知道，兩家人的親戚、同事、朋友，關係很複雜。路鴻想成全我們的婚姻，所以他走了。阿歡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她爲了很多人，爲了很多平衡的關係，而嫁給了我。”
江芝蓮：“……”
怎麼聽，都是一場悲劇啊！
“真相就是這樣，不過其實我也並不知曉全部的真相。這個真相，大概只有路鴻最清楚。”張勻屛自嘲地笑了笑，“外界傳的八卦故事，我聽着覺得蠻有趣的。讓他們這樣傳下去，也是件好事。謠言有時候也會成爲保護傘，我很自私，不想掀開這個保護傘。”
“嗯，這樣也好。”江芝蓮沒有權利評判什麼。
她得到了張勻屛的信任，知曉了他的祕密。
實話說，有些沉重。
但她願意偶爾當一下傾聽者，當一次樹洞。
不過也僅此而已。
這之後，他們都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這一茬。
就像江芝蓮從來不知道這個祕密，張勻屛也從未傾吐過心聲一樣。
唯一的改變，大概就是，張勻屛對江芝蓮有了更多的讚賞和欽佩，而對蓮花火鍋館，也有了無限的忠誠和熱愛。
而對這家火鍋店最沒有熱情，最沒有責任心的，就數陳翠紅了。
分店第一天開業，她就差點搞出了麻煩。
因爲折扣大，活動辦得也紅火，所以過來湊熱鬧嚐鮮的人特別的多。
屋裏的座位全部都坐滿了，過道上來來回回走的人甚至都不少。
免費喝茶、喫小零食的人也很多。
感覺隔着三五條街外的小孩子們都圍過來玩耍打鬧了。
陳翠紅看得心裏就很不舒服，忍不住唸叨着不划算，開業第一天就要賠本。
還拉着江芝蓮吐槽，說她是賠本賺吆喝，渾身冒傻氣。
江芝蓮想着這大好的日子，不要生氣，不要吵架，不要鬧不愉快，便耐下心來跟陳翠紅解釋。
打廣告也是需要成本的。
藉着開業的活動搞宣傳，是最有效果，也是最省錢的辦法。
巴拉巴拉，苦口婆心地解釋了老半天。
結果，陳翠紅最後來了一句，“這些蹭喫蹭喝的，真是不要臉。”
她有意說給客人聽，所以並沒有壓低嗓音，甚至還把音量往上拔高了兩度，附近幾桌的人估計都聽到了，紛紛朝陳翠紅和江芝蓮這邊看了過來。
江芝蓮趕忙賠笑，朝張經理使了個眼色。
張經理趕忙小跑過來，給客人們賠禮道歉，做解釋，並贈送了菜品。
江芝蓮把陳翠紅拽到後廚之後，當即沉下了臉。
陳翠紅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錯，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怎麼了？我難道說的不對嗎？這些小市民，就喜歡佔便宜！”
江芝蓮捏捏眉心。
她一度懷疑自己讓陳翠紅來店裏幹活，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看這樣子，實在有些難以調教啊！
“你好歹當過處長夫人，怎麼這麼小家子氣呀！”江芝蓮放棄了講道理的方式，決定另闢蹊徑。
陳翠紅聽不進去你的道理，也不認可你的觀點，那你說什麼似乎都沒有用了。
“你這孩子怎麼裏外不分，倒打一耙呢！”陳翠紅急眼了，“是我小家子氣，還是他們小家子氣啊？！我以前那可都是在家裏收禮的，什麼時候讓人佔過便宜！”
哦，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一直佔便宜拿好處的人，現在看到別人佔自己的便宜，就受不了了。
被這個反差給刺激到了！
江芝蓮有些哭笑不得。
“行吧！”她緩和了語氣說道：“我這就是個策略，你懂嗎？用來收買人心的！讓他們喫高興了，以後再來！而且，店裏東西的味道好，這附近也沒有第二家火鍋店。想吃了，就得來我這邊喫，開業活動結束之後，所有的價格就都恢復了，咱們可以把他們今天佔到的便宜，再賺回來。而且是成倍成倍地賺回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這件事要從長遠來看，不能只盯着眼前這一時的小損失。”
陳翠紅一聽到可以加倍賺回來，神經終於鬆懈了一點。
道理也能聽進去一些了。
不過要經常這樣看着、守着、控制着陳翠紅，江芝蓮感到未來的日子着實不會輕鬆。
事實也的確如此。
陳翠紅動不動遲到、早退，時不時弄錯客人點的單子，甚至收錯錢，還不明緣由地玩失蹤，直接在飯店最忙的時候找不見人影。
整個分店裏，最大的漏洞就是陳翠紅了。
江芝蓮有點發愁，她跟張經理商量過這件事。
商量的主題就是要不要辭退陳翠紅。
張經理這段時間也在觀察老闆的母親，所以當老闆跑過來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認真地思考了良久。
最後他站在客觀的角度，認真地說道：“我覺得還是至少要給三個月的表現時間，留下也好，辭退也罷，都在幹滿三個月之後，再做決定吧！”
“三個月啊？”江芝蓮無奈苦笑，淡聲吐槽了一句，“感覺有點難熬。”
張經理跟着笑了笑，“我可以多看着點，紅姐不在的時候，我叫服務生到前臺盯着。”
“噗……”江芝蓮每次聽到他叫陳翠紅爲紅姐的時候，都有點想笑。
“你笑什麼？”張經理卻沒太搞明白她的笑點在哪裏。
“平時我跟你講話的時候吧，坦白說，我覺得你就是我的一個大哥哥，而且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偶爾，還會有跟你是同輩人的感覺。”
江芝蓮忍俊不禁道：“可是每次你一叫紅姐，我就馬上意識到，你也就比我媽大了一歲。天吶，你們竟然只相差一歲！你們纔是正經同輩人呢！”
張經理輕輕一笑，“跟我同齡的人，結婚生子早的，都有你這麼大的孩子了。”
江芝蓮嘖嘖兩聲，“你也太顯年輕了。”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謝謝！我很開心。”張經理淡笑着轉身離去。
火鍋店的生意不溫不火，沒有在春芳街的時候好。
原因江芝蓮始終都清楚，因爲這條街本身就不熱鬧。
老人和孩子偏多，他們不會經常結伴過來喫火鍋。
最多是週末或者節日的時候，跟着全家人一起過來喫一頓。
不過江芝蓮也不着急，她看中的是後續的力量。
等公園改建好，等公園南街熱鬧起來，那時候分店早就在這一片扎穩紮結實了。
而且，她定製的湯鍋還沒有到，很多設想也都還沒有實現。
這些都需要時間慢慢來。
現在比起之前，狀況已經好了很多，至少已經扭虧爲盈了。
而且，姚小望的饅頭賣得很好。
檔口全天開放，饅頭不間斷供應。
藉由饅頭的銷售，南街的人沒有不知道蓮花火鍋店的。
停了幾個月工錢的服務生們，終於在年前提早拿到了工錢。
各個臉上都堆滿了燦爛的笑容。
張經理甚是欣慰。
他最近常常感慨，幸好在關鍵的時刻，做了正確的決定。
飯店終於活過來了，他也終於熬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