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鋪男人這張歪臉上受到的衝擊力會有多大，可想而知。
當即他就眼冒金星，懵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臥槽！”對鋪男人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抄起刀子就朝孟青再次刺了過去。
空間狹窄，孟青側身閃到隔間外面的走廊上，同時鉗住男人拿刀的那隻手，用力向後扭動他的手腕，刀子當即砸向地面。
孟青一拉一拽，向下一摁，對鋪男人直接跪到了地上，而且是面朝着江芝蓮的方向。
打鬥中，小男孩跌坐在了鋪位上，不過他沒有哭，自己爬到靠窗的那邊縮了起來。
江芝蓮看他沒事，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小傢伙還挺懂得保護自己的嘛！
火車轟隆隆地重新開動了。
列車員咣咣兩聲，用力合上了上下車的摺頁門。
“列車員同志……列車員同志……這邊有人要搶我兒子，快來人啊！這裏有人搶小孩兒了！！”被摁在地上的男人尖聲嚷道。
剛纔他們沒有弄出太大的聲響，最多是附近兩三個隔間的人能聽到些動靜。
現在被他這麼一喊，整節車廂的乘客估計都被吵醒了。
準備賊喊捉賊，倒打一耙，是吧？
招數還不少。
列車員聞訊趕來。
江芝蓮發現他看了孟青一眼，隨後微微地搖了一下頭。
孟青回給了列車員一個瞭然的眼神。
“怎麼回事啊？”列車員公事公辦地詢問了一句。
“警察同志，這兩人要搶我兒子。還好我沒睡死，及時醒了。我攔着他們不讓搶孩子，他們還打我。”對鋪男人努力地扭着頭讓列車員看他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您瞧瞧，把我臉踹成什麼樣了，我鼻子還在流血呢！”
列車員眼神蠻好，在一片黑漆漆中很快就注意到了地上的刀子，他撿起來，詢問了一句，“這刀是誰的啊？火車上不讓帶危險用品，不知道嗎？”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靜默了半分鐘之後，地上的男人率先否認道：“我着急忙慌地出門，都沒有帶行李，抱着我兒子就上火車了。我怎麼可能帶着這種刀呢，他們有包，肯定是他們藏在包裏偷偷拿上來的。”
“不管是誰的，刀先沒收了。”列車員說着左後望了一眼，全是探出鋪位瞧熱鬧的腦袋。
爲了減少影響，他看向孟青，低聲道：“你先鬆開他。”
孟青猶豫了兩秒，鬆開了手。
地上的男人疼得咧嘴哼了幾聲，嘴裏罵罵咧咧地沒幹淨過。
“你們跟我來，都給我老實點啊！”列車員警告完，便朝餐車的方向走去。
對鋪男人坐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孟青不確定他身上是不是還藏了什麼暗器，所以沒有輕舉妄動，只是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反正現在也不趕時間，他沒什麼可着急的。
列車員見幾個人沒有跟上他，便折返回來，催促道：“趕緊的，磨蹭什麼呢！”
對鋪男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手還捂着流血的鼻子。
鼻血流得沒有之前那麼急了，不過嘴和下巴周圍全是鮮血，視覺效果很震撼，看起來挺嚴重的樣子。
“小孩我抱着？”江芝蓮詢問列車員的意見。
“我兒子，爲什麼要讓你抱着？你個不要臉的人販子，挨千刀的狗東西！”對鋪男人衝過去一把將小孩摟在懷裏。
他動作魯莽，弄疼了小孩。
小男孩恐慌之中，看到面前血糊糊的可怖異常的臉，當場失聲痛哭起來，“啊……嗷……哇哇哇……”
上車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放肆地哭叫。
江芝蓮覺得小男孩終於有點這個年紀小孩兒的樣子了。
之前老實得有點不太正常。
“知道自己是人販子，還能罵得這麼起勁兒，真是對自己夠狠的啊！挨千刀的狗東西？嘖嘖嘖，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江芝蓮嫌惡地白了對鋪男人一眼。
“行了，別吵了！”列車員擰着眉頭說道：“孩子我抱着。”
對鋪男人和江芝蓮這下再沒了二話。
列車員抱着小男孩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對鋪男人，接着是孟青和江芝蓮。
一行人到達餐車時，提前知曉消息的列車長已經提前到了。
列車長年紀稍長一些，五十歲出頭的樣子，比年輕的列車員有氣勢多了。
站在他跟前，就有一種壓迫感。
很好！
江芝蓮直覺這個列車長應該能把事情處理好。
有了這樣的猜測，心下便鬆快了許多。
“火車站安檢得力度不行啊，這種刀子都能讓他混上車，像話嗎？！”列車長把玩着列車員剛剛上交的刀子。
小刀在他手上各種漂亮的旋轉，一會兒順時針，一會兒逆時針，忽高忽低，花樣繁複。
江芝蓮盯着瞅了會兒，眼珠子直接給看得都不會轉圈了。
孟青輕咳一聲，提醒她注意眼神。
江芝蓮咧嘴笑了笑，低聲在他耳邊快速說了一句，“你怎麼什麼醋都喫啊！”
孟青站得筆直，沒有理她。
處理正事兒呢，這姑娘怎麼什麼時候都能起玩心！
“這刀你是怎麼帶上來的？”列車長看向對鋪男人，目標明確地厲聲問道。
“你看我幹啥？我說了，不是我帶上火車的。”對鋪男人還在試圖狡辯。
“不是你？”列車長輕哼一聲，“這刀把子上一股你身上的臭味，你還說不是你？”
“哎？你怎麼罵人呢！”對鋪男人不滿地反駁道。
“把鞋子脫了！”列車長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下了命令。
對鋪男人蔫了，好聲好氣地說道：“列車長同志，您都看出來了，還問什麼呀！”
江芝蓮疑惑地看向對鋪男人的鞋子，這時她才猛然發現他的鞋底子比正常的要厚不少。
原來是把刀藏到鞋底裏了。
一隻藏刀片，一隻藏刀把兒。
還真是各行有各道兒啊！
這年月還沒有在火車站配備電子的安檢設備，只靠人去檢查，肯定會有很多無法避免的疏漏。
對鋪男人承認了刀是自己帶上車的。眼下這種情形，不承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過他闡述了理由。
這理由還是一個故事，被他講得那叫一個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我爸是個雕工，就靠這把小刀養活大了我們兄弟姐妹九個啊！當年多困難，多艱苦呀！喫沒喫的，穿沒穿的，一窮二白，生病了都得硬抗着。我爸白天干農活，晚上點着煤油燈給人雕東西賺錢，眼睛都快熬瞎了。”
“後來他歲數大了，得了嚴重的風溼病，手再也拿不起這把刀了，就把刀送給了我。九個孩子，七個男孩，他最喜歡我了，才把刀給了我。我生怕弄丟了，所以隨身都帶着。”
“前陣子他生病了，我以爲治治就能好。可是昨天接到家裏的電話，說可能快不行了，我這才趕着帶兒子回去送他最後一程。”
男人講着講着，哭了起來。他越哭越入戲，最後甚至哭得抽搐了起來。
列車長活動了下肩膀，對身邊的列車員說道：“值夜班聽個故事，還挺提神的哈！”
“是啊！”列車員附和道：“以前這個點，我腦袋都恨不得點到地上去。”
列車長安排道：“到河東縣那一站，你下去跟派出所的民警講一下情況。事情辦好了，你再隨下一趟車回去。”
列車員點點頭：“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