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一片，都是密密匝匝的頭頂。
這樣的場面，對被反綁着手，脖子上還掛着牌子的犯人來說，無疑是對尊嚴極大的踐踏。
他們犯了罪，還能有什麼尊嚴？
江芝蓮不確定自己以前是不是也這樣想。
但此刻，她只關心她的朋友。
郭曉燕只是辦了個尋常的舞會啊！
當衆被如此羞辱，人格被無情的鞭笞，難道不會太過分了嗎？
郭曉燕被五花大綁地押上了臺，左右各有一個公安扣着她的肩膀。
江芝蓮找了個能夠看清前臺的位置。
她看到郭曉燕準備擡頭時，被身後的公安摁住了脖頸。
江芝蓮猜想她應該是在找自己和尤飛。
這一天接受公審的人有幾十人之多，整個過程持續了近四個小時。
圍觀羣衆來來去去，也沒見少。
快中午的時候，有人過來拍了江芝蓮的肩膀。
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林清。
“不用這麼驚訝。”林清抱臂站在江芝蓮身邊，像個身強力壯的保鏢。
江芝蓮回憶了一下，剛纔她有做出驚訝的表情嗎？
好像並沒有。
“你的事兒我在辦着呢，你不用着急。”林清轉過腦袋，低頭看了江芝蓮一眼，“我找的中間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下午就去跟王姐聊一聊。”
江芝蓮的目光始終定在前面的臺子上，沒去看林清。
郭曉燕的部分已經過去了，跟先前的消息一樣，被判了七年。
她其實準備回去了，不過沒想到這時候碰到了林清。
碰到了也好，林清這不主動地就跟她彙報進度了嘛！
雖然她並沒有心急，但知道進展了，心裏總歸會踏實很多。
“那你們好好聊吧！”江芝蓮淡聲道：“王生男如果提了什麼條件，你可以聯繫我。不要自作主張隨便替我答應下來，我未必會答應。”
林清聳聳肩膀，“她提的條件，我一個都不會答應的。”
江芝蓮心中不解，但也只是輕飄飄地開口說了一句，“你倒是硬氣。”
“不硬氣不行啊！”林清笑着說道：“人在江湖走，不仗義、不硬氣，都不行。”
江芝蓮點點頭，覺得這話說得挺對的。
“你剛來？”她問道。
林清笑了笑：“我來得比你早。”
“你知道我什麼時候來的？”江芝蓮用餘光瞥了林清一眼，他穿着黑色的上衣和褲子，在人堆裏不太顯眼。
“你從北邊那條道進來的，東張西望了半天，後來跟一個女的說了幾句。那人走了之後，你站到了這邊的臺階上。”林清把江芝蓮出現在這裏，一直到現在的行動路線全部講得清清楚楚，無一錯漏。
江芝蓮也不覺得意外了，只誇讚道：“你挺厲害啊！”
“小意思。”林清對誇讚欣然接受，“只要我想觀察的人，一個都躲不過我的眼睛。”
“你還看到誰了？”江芝蓮覺得林清肯定不是單純爲了看她纔過來的。
不過林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看的人多了，就不跟你一一彙報了。”
“那沒事我就先走了。”江芝蓮也懶得知道那麼多，“有事你再聯繫我，我店裏的電話你知道吧？”
林清點點頭：“知道。”
“嗯，那行，我走了。”說完江芝蓮轉身離去。
周圍都是人，所以她邁步邁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到誰。
可還是一下子撞到了一個人。
“不好意思啊……”話音未落，她就意識到這個人是孟青了。
熟悉的氣味和感覺，讓她一下子覺得格外地安心和踏實。
然而轉念一想，林清就在她身後，便不由得擔心孟青會因此而不高興。
不等孟青開口說什麼，林清就走過來率先打了聲招呼，“你也來了啊？沒想到你也喜歡湊這種熱鬧。”
孟青沒理他，牽起江芝蓮的手，淡聲詢問她：“走嗎？”
孟青牽着她離開了操場。
一路上江芝蓮都在時不時地偷瞄他的表情。
好像沒再生氣了？
不過心情看着也不像是特別好的樣子。
瞧着稍微有點嚴肅。
孟青用手細細地摸了一遍江芝蓮的手指，低聲問道：“別的地方，受傷了嗎？”
“沒有！”江芝蓮下意識地張嘴回道。
孟青沉默了一會兒，主動開口說道：“考試考得還行，這兩天我住在季老那邊了。”
“哦……”江芝蓮淡淡地回了一聲，不過心裏特別高興。
主動彙報自己的情況，這是求和的表現啊！
不錯！
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該有的樣子。
不遠處不斷地傳來槍聲。
公審判處死刑的人，會拉到一邊隱祕的地方進行槍決。
雖然圍觀的人看不到，但時不時都能聽到幾聲槍響。
剛開始聽到的時候，心裏直犯突突。
這每一聲幾乎就是沒了一條人命啊！
不過江芝蓮發現人麻木起來有多快，聽了幾次之後，就沒有太大的感覺了。
砰砰幾聲，聽着跟響炮也沒什麼差別。
大概是看不到槍決的可怕場面，所以沒有那麼強烈的衝擊感吧！
“曉燕被判了七年。”江芝蓮一臉哀怨。
孟青應聲道：“我聽到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江芝蓮搓了搓孟青的手心。
孟青由着她搓，“我到了五分鐘左右，曉燕就出來了。”
江芝蓮：“哦……”
那大概是一個小時之前了。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啊？”江芝蓮明知故問道。
孟青傲嬌地反問了一句，“不找你，還能找誰？”
“那誰知道呢！”江芝蓮嘿嘿傻笑了兩聲。
既然孟青主動講了自己的情況，那江芝蓮也說了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最近威脅他們的人是王生男，也就是王發財的弟弟。
王生男的手下去學校門口把她給弄走了。
中分頭怎麼在暴雨中演戲，他們怎麼合夥把她關在了貨車車廂裏，把車開走了……
江芝蓮講得非常詳細，甚至很是聲情並茂。
孟青聽得全程皺眉，江芝蓮卻覺得化險爲夷了，就不是啥大事兒。
說起來還覺得挺逗的。
後來林清出現把她給救了，所以他們才一起出現在了學校門口。
江芝蓮順帶着把之前的誤會也給解釋了一下。
事實上，孟青並沒有誤會什麼。
看到江芝蓮手上有傷的時候，他就猜了個大概。
細節當然無從知道了，但林清救了江芝蓮，這是他能預想到的。
“我昨天去國棉廠找了林清。”江芝蓮說道：“王生男是個很大的麻煩，林清跟她認識，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所以我就拜託林清去處理了。算我欠他一份人情，不過，該提前說清楚的我也說清楚了。”
孟青的確愛喫醋，但他從來不懷疑江芝蓮會腳踩兩條船。
這是對江芝蓮人品的信任，也是一種自信。
還是對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具有信心的表現。
認真聽江芝蓮講完，孟青平靜地說道：“王生男那邊我會處理。”
江芝蓮微微一愣，“啊？”
他怎麼處理？
這種江湖之事，還是交給林清更好吧？
江芝蓮只在心裏這樣想了想，沒有輕易說出口。
事實證明，先在心裏琢磨是對的。
“我已經處理一半了。”孟青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樣子，“林清跟王家姐弟關係匪淺，他處理起來顧慮很多，達不到很好的效果。他在乎他們之前的感情，在乎他們那個圈子裏兄弟們的看法，還得考慮很多複雜的關係，就註定對王生男下不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