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不出這些事兒，她都要給老高打電話問陳香家的住址了。
不過她實在不想去別人家門口蹲人。
換位想一下就能知道，這種行爲是多麼令人不快。
然而去家門口蹲人，和去也醫院蹲人，那性質就不同了。
畢竟醫院是公共場合，不算踏入別人的私人領地。
兩相比較，多少好一些叭！
“劉璐，謝謝你了！”江芝蓮站起身，又道：“還有，謝謝你的菊花茶，真的很好喝！”
劉璐淡淡一笑，“不客氣。”
江芝蓮開着卡車一路來到縣醫院。
醫院有三個門，一個是給急救車開設的緊急通道，普通病人一般不走那裏。
除了正門之外，還有一個後門。
後門附近有個可以停靠機動車的空地，如果是開着車開的，一般都會從後門出入。
江芝蓮把卡車停放在規定的地方，隨後走到後門旁邊的一根立柱上躲了起來。
這時候是早上五點十五分了。
天剛矇矇亮。
來往、出入的人不是很多。
江芝蓮做好了守一天的準備，但是在早上八點十二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陳香的小轎車。
陳香停了車，拎着皮包走了下來。
隔着幾十米的距離，江芝蓮也能看出來她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的確如劉璐所說，陳香畫着大濃妝，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身上穿着寬鬆得體的衣裳。
所以江芝蓮並不是從臉色，或者暴瘦這樣的變化中看出陳香的身體狀況不好的。
而是遠遠地這麼一瞅，就能直觀地感覺到這個人的精神氣沒了，像是丟了魂魄似的。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江芝蓮隔着適當地距離跟着陳香。
陳香一路上了樓，輕車熟路地進了一間醫生的門診室。
江芝蓮掉回頭去看了一眼，是普外科。
這個科室的範圍太廣了，不好猜測到底得了什麼病。
等待區裏已經有不少掛了號準備看病的病人了。
江芝蓮悄悄湊到陳香剛剛進的那個門旁邊，探頭往裏邊看了一眼。
在屋裏還有兩個拿着號的病人在排隊，加上他們的家屬，還有醫生和陳香，一共得有八九個人。
路過的護士看了江芝蓮一眼，快速說了一句，“掛了號的在外邊等，輪到你會叫你的。”
“啊，我是裏邊那個病人的家屬。”江芝蓮小聲回了一句。
護士很忙，便沒再管她，腳步飛快地走開了。
陳香在跟醫生說話，沒有留意門口的動靜。
江芝蓮就這麼溜了進去，站在一個壯碩的高個子後面，儘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醫生反覆檢查了幾遍陳香的脖子，隨後看了會兒病歷本上寫的內容。
“你吃了半個月的藥了吧？”醫生的聲音冷靜而沉穩。
陳香非常詳細地回道：“已經吃了十六天，今天是第十七天，早上的藥我已經喫過了。”
醫生：“去消化科和呼吸科都看過了？”
“都看過了。”陳香說道：“看了一圈，都覺得應該是甲狀腺的問題。”
“嗯。”醫生默了幾秒，下了診斷，“你甲狀腺這邊有個腫塊。”
“要緊嗎？”陳香淡定地問道，“我咽不下東西，是不是就因爲這個腫塊？”
醫生點了點頭，“依我看，你這個腫塊不大好。”
陳香身體僵了僵，“不好治嗎？是不是要住院？”
醫生看了她一眼，“我建議你去省裏的大醫院再看看，別把病情給耽擱了。越早治，越容易治好。”
陳香：“大夫，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你能直接告訴我嗎？”
“你脖子上這個腫塊有點大，我懷疑是惡性腫瘤。不過你最好去大醫院再檢查檢查，儘早確診，早點做手術。”醫生說道：“咱們這兒現在做不了這種手術，沒有那個條件，有經驗的大夫也少。”
這樣的問題醫生永遠給不出肯定的答案。
“只能說越早治療，效果越好。有條件的話，儘早去大醫院看看。”醫生耐心地說道：“能去京城就最好了，去不了的話，至少想辦法趕緊先去省城看看。”
陳香點頭道：“好，我知道了，謝謝大夫。”
“之前開的藥繼續喫着，多少能控制一些。”醫生最後叮囑了一句。
“嗯，吃了藥之後我沒再呼吸困難了。”陳香知道後邊還有很多人在排隊，所以該問的問完之後，她就沒再拖時間，站起身便朝門外走去。
江芝蓮就在門邊站着，她打算跟陳香聊一聊，所以沒有特意躲起來。
可是陳香徑直走了出去，並沒有看到江芝蓮。
“香姐……”江芝蓮跟出去，輕喚了一聲。
陳香聽到有人叫她，停住腳步，扭頭看了過去，“是你啊。”
“你來看病？”江芝蓮問了句廢話。
“嗯，你也是來看病的？”陳香精神恍恍惚惚的，目光看起來特別散亂，她話語間對江芝蓮毫無敵意。
似乎她們之間從來沒有過矛盾和爭鬥。
“不是。”江芝蓮坦誠道：“我特意過來找你的。”
“哦……”陳香呆呆地應了一聲。
“剛纔我聽到你和醫生的話了……”江芝蓮對陳香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欣賞她也鄙視她，憎恨她又憐憫她。
陳香慢慢地下了樓梯，走向自己的轎車。
江芝蓮擋在她車門前，“要我告訴老高嗎？”
“不要！”陳香突然顯得有些激動，音量也拔高了兩度，“你別告訴別人，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江芝蓮看着她的眼睛，“那你要自己去看病嗎？”
“看什麼，不用看了。”陳香悽然一笑，“你沒聽大夫說嘛，他的意思就是我這病治不好了。”
“啊？”江芝蓮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對啊，大夫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讓你趕緊去大城市找大醫院治病。”
“要去找這種大醫院看，那基本就是沒治了。”陳香明明畫着大濃妝，擦了腮紅，塗了口紅，可她笑起來卻總給人一種蒼白無力的感覺。
江芝蓮搖搖頭，認真道：“你這什麼理解能力啊！咋話都聽不懂呢？！”
“我不打算治了，我的身體我清楚。”陳香固執己見，她上車錢最後叮囑了江芝蓮一遍：“你一定要幫我保密啊！”
江芝蓮沒有答應這件事。
陳香又道：“我不想讓誰可憐我。”
江芝蓮：“我可憐你。”
“你啊，可憐我就可憐我吧……”陳香坐上駕駛位，放下車窗，徐徐說道：“小江，我從來沒覺得對不起你，我也不覺得我做錯過什麼。”
“行吧，隨你怎麼想。”江芝蓮不想跟一個準備求死的人掰扯這些了。
沒勁！
“我覺得那都是咱倆之間的比賽，什麼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只要合法，我覺得就合理。”陳香怕以後沒有機會再說這些了，所以趁此機會把真心話講了出來。
“比賽沒結束，你就要逃跑了。”江芝蓮撇撇嘴，“你真慫！”
“比賽，是我輸了，我承認。”陳香牽起嘴角，艱難地說道：“恭喜你了！”
“恭喜個屁！”江芝蓮翻了個白眼，“有什麼可值得恭喜的。”
陳香：“贏的人，就要恭喜。”
“贏得歡天喜地的，開開心心的，才值得恭喜呢！”江芝蓮嘟囔道：“這算什麼呀，搞得我勝之不武似的。”
陳香：“再說，我就覺得你是在跟我炫耀了。”
“沒準是良性的呢？良性的話做手術切掉就行了。”江芝蓮突然轉了話題。
陳香苦笑道：“你以爲我天天來醫院，是瞎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