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合上的瞬間，杜漫漫終於做出了決定。
她披了件大衣，拿着房間鑰匙，出了門。
用旅館前臺的電話，她打給了素食館。
面子能值幾塊錢，如果真的可以問到友誼酒店的電話號碼，她就可以出去把大姨喊回來。
大姨就可以不用跑這一趟了。
外面的雪還下着，路上都是厚厚的積雪，走一個來回太辛苦了。
而且早點打電話，訂到房間的可能性就更高一些。
這樣想着，電話接通了。
“喂，您好，這裏是蓮花素食館，請問您找誰？”接電話的是小鵪鶉。
杜漫漫頓了一下，問道：“我想請問一下，你知道友誼酒店前臺的電話號碼嗎？”
“啥？”小鵪鶉懵了，給素食館打電話問友誼酒店的電話號碼？
聽這聲音，貌似有點耳熟啊。
“請問您是？”小鵪鶉詢問道。
杜漫漫不知道該如何做自我介紹，鬼使神差地回道：“我是你們江老闆的朋友。”
“哦……”小鵪鶉覺得這人有些奇奇怪怪的。
既然是老闆的朋友，那不是應該先找老闆嗎？
怎麼會直接問友誼酒店的電話號碼呢？
有古怪！
“老闆現在不在店裏，您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留個言，留個電話。”小鵪鶉公事公辦地說道：“等老闆回來了，讓她再給您回電話。”
“不用回電話了……”杜漫漫默了默，開口問道：“你手邊有大灣縣的電話簿嗎？”
就在這時小鵪鶉突然認出了這個聲音，她剛剛聽說了杜漫漫和郭紅整孟青的事情，所以對她沒有半點好印象。
小鵪鶉瞥了一眼抽屜裏的電話簿，悠悠地回道：“電話簿啊，我們這裏沒有。你有急事嗎？”
“沒什麼……”杜漫漫嗓音裏透着滿滿的失望。
她掛斷電話，無精打采地回了房間。
郭紅去了兩個多小時纔回來。
杜漫漫聽到走廊裏的腳步聲時，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房門口。
郭紅推門而入的時候，那叫一個狼狽。
渾身上下全都是雪，連眉毛上都掛着雪霜。
臉凍得緊繃繃的，鼻頭也紅紅的。
“大姨……”杜漫漫下牀幫郭紅撣身上落的雪。
郭紅推了杜漫漫一把，“你牀上坐着去，我把外套脫了就行。”
杜漫漫見郭紅一臉嚴肅，默默地後退幾步，坐到了牀上。
“訂到房間了嗎？”杜漫漫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別提了！”郭紅氣咻咻道：“最後一個房間被人搶走了，把我氣個半死！這兒的人太野蠻了，簡直欺負人。”
一聽說沒有訂到房間，杜漫漫瞬間委頓了下來。
今年要在這個小小的旅館房間裏過年了……
這是她帶着寶寶過的第一個年，狼狽到無以復加。
郭紅氣憤地講了她怎麼跟人搶最後一個房間的過程。
可是杜漫漫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在想，如果剛纔問道了友誼酒店的電話，早一點打電話過去詢問，早一點預訂。
那麼，是不是就能得到最後的這個房間呢？
杜漫漫懊喪得慌。
從這個假設開始，無數的如果便打不住了。
如果她最開始沒有撒謊說孩子是孟青的。
如果她早點跟大姨坦白自己撒謊的事情。
如果沒有走到逼迫孟青退學這一步。
如果她們沒有來到大灣縣，沒有到七星村大肆編排孟青，給他施加流言的壓力。
如果她沒有看上孟青。
如果她早些放棄追求孟青。
如果沒有一時衝動，跟同校的學長做出格的事情，造出這個寶寶……
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可惜現在全都沒有用了。
沒有後悔藥可以喫。
杜漫漫的父母聽說她們被暴雪困住，回不了家了，難受得不行。
想寄一些厚衣裳，和好喫的東西過去，結果天氣原因短時間內寄不到。
東西能寄到的時候，郭紅和杜漫漫差不多也可以回京城了。
沒有了江芝蓮親手做的湯麪，杜漫漫接連幾天，喫得都不怎麼好。
天氣不好，加上要過年，很多飯館都關了門。
國營飯店都鎖了門，只有幾家小館子還開着。
最後搞得不僅杜漫漫喫不下東西，連郭紅也有些食慾不振。
有時候喫完甚至會反胃、犯惡心。
太遭罪了！
有時候杜漫漫腦海中會不由自主地浮現“自食惡果”這四個字，但很快她又會強行把這個念頭掃去。
小鵪鶉把杜漫漫來過電話的事情，告訴了江芝蓮。
江芝蓮一聽，就猜到了杜漫漫和郭紅是打算搬去友誼酒店住。
這兩個人住哪兒，江芝蓮不怎麼關心。
她們住哪兒，都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孟青的事情，算是圓滿地解決了。
郭紅和杜漫漫要怎麼去收拾爛攤子，那是她們自己的事情。
這個年要怎麼過，也跟江芝蓮毫無關係。
有錢人，凍不着餓不着，生病了也可以去醫院。
不需要誰在多餘關心她們了。
走到這一步，讓她們遭點罪也沒什麼可說的。
除夕那天早上，江芝蓮收拾了一卡車的東西，打算去小姨家。
她準備在小姨家過這個年。
江家嘛，沒什麼可去的。
她已經抽空去看望過江大路了，給江大路買了一些衣裳和喫的。
江大路也不希望閨女們回家過年，人多了，難免起爭執。
回頭吵起來，還不夠鬧心的呢！
過大年，還是清淨一點，消停一點比較好。
能不回來的，他都希望不要回來了。
裝完一卡車的東西，江芝蓮便上了路。
剛開到路口，她就看到了裹着大衣，艱難行走的郭紅。
這一天風比較大，郭紅半低着頭，頂着風在往前走。
看樣子，估計是去買早飯的。
江芝蓮緩緩地開着卡車，從郭紅身邊駛過。
車速平穩，不快也不慢。
雪比前幾天小了一些，不過路面上的積雪還很厚。
鐵路還沒通，郭紅和杜漫漫絕對趕不及回家了。
而且看郭紅這樣，肯定是沒有訂到友誼酒店的房間。
下這麼大的雪，很多外地的人被困在這兒，房間肯定很緊張。
這兩年經濟發展很快，兜裏有錢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出門過年，想找個好一點的住處，是必然的事情。
友誼酒店無疑是大灣縣最好的，肯定非常搶手。
再有錢都未必搶得到。
幸虧顧教授和王主任他們來的早，訂房的時間又比較長，所以可以踏實安心地在大灣縣過年了。
他們來的時候就沒打算着急走，行李帶得多。
像顧教授，把家裏人全都帶過來了，明顯一開始就做好了要在這裏過年的準備。
這先見之明，也是絕了。
王主任家裏是個什麼情況，江芝蓮不好開口問，孟青也不知道。
他們不主動說，便也沒人會提這一茬。
不過貌似王主任好像是獨居的，所以在哪兒過年都一樣。
跟顧教授一家在一起，蠻好的，熱鬧又有趣。
路況不好，江芝蓮足足多花了一個小時，纔開回七星村。
她剛把卡車停穩，孟青就從小姨家走了出來。
江芝蓮愣了愣，笑着問道：“你怎麼在我小姨家呢？”
“電線短路，斷電了，我過來重新接了一下。”孟青淡淡一笑，“順便等你過來。”
說話間，江婉、秀兒和幼婷都從屋裏跑了出來。
江芝蓮更驚訝了，“你們都在小姨家過年啊？”
江婉點了點頭。
秀兒滿臉溫潤的微笑。
幼婷笑嘻嘻道：“是我軟磨硬泡，慫恿她們過來陪我的！我快要高考了嘛，需要姐姐們給我加油打氣。過完年，我可就半點時間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