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江芝蓮問起，她就主動說道：“等會兒喫完餃子，我們就走。”
“這麼晚了，還去哪兒啊！”江芝蓮說道：“我看外面都起風了，今晚肯定要降溫。”
“是啊，走什麼走啊！”陳翠紅附和道：“家裏這麼大，又不是沒有睡覺的地方。”
江梅掃了一眼屋裏的人，能不能睡下，還真不好說。
江芝蓮讀懂了江梅的眼神，立馬說道：“雖然人多，不過擠一擠也能睡下，這個不是問題。除夕晚上都回家了，哪兒有再走的道理啊？別人看見，不得說閒話啊！”
“那……”江梅頓了頓，“我和浩文在堂屋支幾個凳子睡就行。”
“怎麼睡回頭再合計不遲。”江芝蓮看向陳翠紅，“陳女士，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啊！你來安排，務必保證每個人都睡得暖和，睡得舒坦。”
“沒問題啊！”陳翠紅爽快道。
江梅喝完茶，開始包餃子。
江芝蓮瞅準時機，開口說道：“你們怎麼這麼晚纔過來啊？應該下午就到的，這樣晚上還能一起喫個飯。”
“我們從家裏過來的。”江梅欲言又止道：“我跟浩文他爸吵了架，他嚷嚷着要離婚，我就帶着兒子跑出來了。”
“我爸還打我媽了！”彭浩文義憤填膺道，“他也打了我。”
“哪兒受傷了嗎？要不要處理一下？”江婉關心道。
江梅輕嘆一聲：“沒事，沒受傷。”
“我爸拿凳子砸了我媽的後背，他還扯我媽的頭髮，被我攔住了，結果我就被踢了一個窩心腳。”彭浩文說着說着，委屈得眼眶紅了。
他不是替自己委屈，主要是替他媽感到委屈和不平。
“這事兒過完年再說，這幾天你帶着浩文就在這兒住着。”陳翠紅開始安排上了，“明天蓮娃就去孟青家了，幼婷去找她小姨，婉兒也要回城，這邊空着呢！”
“嗯。”江梅點了點頭。
她的心情複雜極了。
這麼多年，她一直特別要強，特別努力，什麼都想做到最好。
可是能做好的事情，到頭來沒有幾件。
想把小日子過好，可處處不順心。
老公沒本事，沒有上進心倒也罷了。
可現在竟然開始在外面跟別的女人勾三搭四，搞些不明不白的關係。
前兩天竟然有女孩子上門說自己懷孕了，懷的是她老公的孩子！
江梅質問彭春龍，反遭了一頓奚落和謾罵。
這幾天兩人不停地吵架。
彭浩文現在在省城上大二，放假回來總聽父母吵架，而且越吵越厲害。
到底在吵什麼，他這麼大了，也都很清楚。
說白了，就是當爹的不是人。
吵着吵着，今天就發展成了打架。
江梅怎麼打得過彭春龍呢？
結果就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家暴。
除夕夜母子倆走在空蕩蕩的街上，別提多淒涼了。
他們出來的着急，身上都沒有帶錢。
而且大過年的，很多旅店都關門了。
實在沒辦法，他們只好選擇回江家找庇護找溫暖。
這個決定，江梅下得很艱難。
她之前做過什麼，自己很清楚。
雖然這兩年跟陳翠紅，跟蓮娃的關係都漸漸地緩和了。
但她覺得還沒有好到可以直接找上門的程度。
江梅還是抹不開面子，放不下自尊。
除夕夜被趕出家門，多丟臉啊！
丈夫跟破鞋搞到一起了，她可能馬上就要離婚了，多丟臉啊！
人家陳翠紅、蓮娃過得越來越好，有錢有身份，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她現在這幅樣子，多丟臉啊！
隨便一想，都是丟臉的事情。
可不去江家，又能去哪兒呢？
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呀！
混到這個份兒上，她也真是失敗透頂了。
說實在的，江梅擔心這時候找上門，會被冷嘲熱諷，會不受待見。
江梅一下子沒忍住，就哭了。
江大路趕緊遞了條毛巾過去，“大過年的，不興哭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江梅自己哭了一會兒，很快就收拾好了悲傷的情緒。
她紅着眼睛，繼續包餃子。
是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離婚嘛，也不是天大的事兒。
離就離了，離了更好。
以後再也不用管那個扶不起的阿斗了。
她帶着兒子好好過，踏踏實實地過！
第二天早上喫過飯之後，江婉最先被崔年接走了。
江婉有事情要處理，提前跟崔年說好了讓他過來接。
緊跟着江芝蓮和幼婷也出了門，她們都要去七星村。
到了小姨家門口，江芝蓮打算進去拜個年，可人還沒進去，就被孟青叫走了。
“趕緊去看看小山楂，它可能不行了。”孟青嗓音有些微的嘶啞。
“什麼？！”江芝蓮腦袋裏嗡一聲響，“怎麼突然就不行了呢？”
“是急性腦炎，今天早上開始不大對勁的。”孟青沒有從醫學角度解釋太多，他判斷小山楂應該挺不過去了，所以趕緊讓江芝蓮過去見最後一面。
江芝蓮跑到孟青家門口，扭頭問道：“小山楂在你家，還是在小舅家？”
“在我家，早上小舅和小舅媽把小山楂抱過來了。”孟青推門而入，步伐很快。
江芝蓮緊跟在後面進了屋。
一進堂屋，她就看到小山楂四肢抽搐、整個身子都變得僵直，胸口起伏很大，好像是喘不上來氣似的。
“她看起來好難受的樣子啊！”江芝蓮湊近了發現狗狗的嘴巴都變得發黑發紫了。
“你快想想辦法！”她推了推孟青的胳膊。
孟青搖搖頭，“太嚴重，救不了了。”
江芝蓮握着小山楂的爪子，心口撕裂般的疼。
穆嬌嬌在旁邊已經完全哭成了淚人，“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呢！活蹦亂套的，非要鬧着跟我一起睡覺。我想着過年了外頭放炮的多，怕小山楂嚇着，就把她帶屋裏睡了。這也沒喫壞東西，也沒凍着，怎麼就突然就病了呢！”
喬冬一下下撫摸着穆嬌嬌的頭髮，輕聲安撫道：“人會突然生病，狗狗也會啊！你別太自責了，你已經把小山楂照顧得很好了。”
江芝蓮看不得小山楂這麼難受的樣子，她哽咽着對孟青說道：“你趕緊給她減少點痛苦吧……”
孟青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
“沒有什麼辦法了嗎？”江芝蓮眼角掛着淚珠，“不能打止痛針嗎？”
孟青搖搖頭，“只能早點送她走了。”
如果不是爲了讓江芝蓮見小山楂最後一面，他可能一早就結束小山楂的這份痛苦了。
聽了孟青的話，一串淚珠頓時從江芝蓮的眼中滑落。
她艱難地思考了幾秒，隨後顫着聲說道：“那就讓她走吧！”
早點走，早點結束掉這份磨人的痛苦，早點上天堂。
孟青進屋取了藥，出來時手中拿了一個裝有藥水的小針管。
他把藥水緩緩打進小山楂的體內。
不一會兒，小山楂就停止了劇烈的抽搐，變得平靜下來。
江芝蓮撫摸着小山楂的頭，哭着說道：“小山楂，謝謝你做我閨女，我好愛你啊，以後你一定要去個好地方。”
小山楂似乎認出了江芝蓮的聲音，她微微撐開一點眼睛，努力地朝江芝蓮的方向看了一眼。
緊跟着她四肢猛地一塌，頭歪到一邊，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江芝蓮不敢再去看小山楂，她起身抱着孟青哭了好一會兒。
穆嬌嬌從早上開始已經哭了蠻長時間，這時候反倒冷靜了一些。
他們把小山楂葬在了山腳下。
喬冬說那個地方風景好，風水也好，一定能讓小山楂來世更加幸福，沒病沒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