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人幾乎二十四個小時都在一起粘着。
一起工作，一起喫住，一起出門，一起回家。
所以想存有什麼祕密，是不太可能的。
自從知道了老高決定去碗碗香，高樂便開始思考自己的去留問題。
繼續留在素食館呢？
還是跟着老高一塊兒去碗啘香？
他不想跟老高分開，分開意味着以後他將獨自面對很多事情。
這讓高樂非常沒有安全感。
雖然素食館和碗碗香離得不遠，但在他的心理上，距離卻被拉得很遠。
還有愈來愈遠的趨勢。
而且，自從碗碗香開始弄鴛鴦火鍋，他就意識到，素食館和碗碗香早晚會成爲競爭對手，還是會拼殺得很兇殘的那一種。
江芝蓮和陳香，在高樂眼中，都是厲害的人物。
但是，高樂對素食館充滿了感情。
他喜歡這裏的氛圍，崇拜這裏的老闆。
江芝蓮讓他能夠感受到溫暖。
因而他捨不得離開。
去了碗碗香會面對什麼，他完全能夠預想得到。
高樂不介意成爲老高的附屬品，或者被人叫做小跟班。
可這並不意味着，他能夠坦然地接受他人的蔑視和不尊重。
前些日子偶然間碰到碗碗香的幫廚和服務生，他們看起來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礙於老闆香姐的面子，這些人對老闆的相好——也就是老高的態度還算可以。
但是對他，這個小高，卻很不友好。
冷嘲熱諷，肆意作弄，沒有底線的玩笑，開得非常過分。
想到這裏，高樂擰着眉頭，走在江芝蓮對面的椅子上，陷入兩難，十分的糾結。
他不擅長做決定，他習慣了聽別人的指揮去行動。
現在突然讓他做選擇，太難了。
“小高，你慢慢想，不用着急。”江芝蓮瞭解高樂的脾氣性格，也清楚他的顧慮，所以並不想給他太多壓力。
她緩緩說道：“你不用顧慮別人，多爲自己的以後想一想。”
“我知道。”高樂點點頭，“謝謝老闆。”
“我再多說幾句吧……”江芝蓮看向低着頭的高樂，“你是個極有天賦的人，後廚就是你施展才華的地方。削土豆、掰玉米、洗白菜，你幹這些並不僅僅只是一個謀生的手段。”
高樂緩緩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小高，你現在還年輕。”江芝蓮溫柔地笑了笑，“只要你想，以後你肯定會成爲一個特別厲害的人。”
高樂眨了眨眼。
他在爲人處世方面，有些遲鈍。
對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
雖然他憑着直覺意識到江芝蓮是在委婉地挽留他，但他卻並不敢真的這樣去認爲。
他怕自作多情，烙得難堪。
“你要是留下來，我會非常歡迎的。”江芝蓮也意識到跟高樂講話不能太拐彎抹角，要不然他絕對領回不到她的真實意思。
所以最後還是明確地補了這麼一句。
“我給你幾天時間考慮，你可以跟店裏其他人聊一聊，也可以回去跟老高也談談。多聽聽別人的意見，也能開闊下思路。”
江芝蓮起身，準備離開。
高樂偷偷地瞥了江芝蓮一眼，隨後趕忙又把視線挪到了地上。
心裏翻涌着無數的情緒，快要把他給炸開了。
“老闆……”高樂叫住已經走出去七八步的江芝蓮。
江芝蓮停住腳，扭頭看向高樂，“嗯？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高樂頓了頓，開口時嗓音又低又啞，“要是我留在這裏，以後是不是就不能跟老高一塊兒住了啊？”
江芝蓮好笑地問道：“你爲什麼會這麼問啊？”
“素食館，跟碗碗香，不是對家嗎？”高樂一臉認真，“那我跟老高，兩個對家的人，不好再一起住了吧？”
高樂：“哦……”
“挨？”江芝蓮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我悄悄地問你個事兒。老高都跟香姐處上對象了，他沒說以後跟香姐一塊住啊？”
高樂不確定這件事可不可以跟江芝蓮說，咬着下脣，一副爲難的樣子。
“行了，我知道了。”江芝蓮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答案，“香姐邀請老高過去跟她一塊住，但是老高沒有答應，是不是？”
高樂一臉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香姐是不是住在一個小別墅裏啊？”江芝蓮問道。
高樂點點頭，淡聲說道：“他丈夫沒了之後，把之前的房子賣掉了。後來買了現在的這個別墅，有三層，在市中心附近。不過不挨着街，位置比較隱祕。”
江芝蓮：“老高去過那裏了？”
“沒有。”高樂解釋道：“之前碰到碗碗香的幫廚和服務生，我聽他們說的。”
這些幫廚和服務生，嘴還挺碎。
要是香姐知道他們背後叨咕這些，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高樂足足考慮三天，才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高豐收這時候已經離開素食館了。
臨走前，大家還一塊兒和睦地吃了頓飯。
高豐收覺得尷尬，但並沒有人表現出對他有什麼意見。
小鵪鶉和滿月，還給他準備了臨別禮物。
一頂羊剪絨帽子，一雙羊毛大頭鞋。
都是充滿了溫度的禮物，讓老高心底涌過一陣暖流。
這頓飯是江芝蓮親自掌勺的，做的大多數都是老高喜歡喫的東西。
高豐收沒想到江芝蓮會留意他喜歡的口味。
突然之間，他竟然有些捨不得走了。
不過這種留戀的感覺，也只是剎那而過。
無論是感性上，還是理性上，碗碗香那邊的誘惑力都要更強一些。
“本來我還想說，歡迎你以後常回來坐坐，嚐嚐素食館的新菜。可是呢……”江芝蓮朝高豐收舉起了酒杯，“估計香姐會介意，所以我就不說這句了。”
高豐收把酒杯倒滿，面相江芝蓮的方向，也把酒杯舉了起來。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江芝蓮朗聲笑道：“老高，我祝你前程似錦，跟香姐幸福美滿！乾杯！”
“謝謝。”高豐收一飲而盡。
除了表達對老高離開的不捨，和對未來的祝福之外，飯桌上的氣氛跟平時他們聚餐並無兩樣。
沒有冷場，沒有尷尬，只有熱鬧的玩笑，頻頻的舉杯，和肆意的打鬧。
活躍的依舊活躍，比如小鵪鶉、花苟和江芝蓮；
捧場的依舊捧場，比如捧場王夏滿月；
而話少的，也依舊是那幅淡然的樣子，偶爾牽起嘴角笑一笑，大多數時間都在默默地喫飯和喝酒，比如廖姐、老高和小高。
姚小望這幾天沒有過來，江芝蓮讓他去租個房子，購置生活用品，辦理健康證。
等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全都處理好、置辦好了，再過來開工。
這頓飯喫完，高豐收當晚就把留在素食館的私人物品全都給收拾走了。
本以爲沒有多少東西，可是整理出來之後，才發現，零零總總，竟然還裝滿了一個大皮包。
第二天一早，高樂把江芝蓮叫到了後廚。
“我……做好決定了。”
江芝蓮走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沖洗着雙手。
她扭頭隨意地問道：“打算留下來嗎？”
這種隨意的口吻，就好像只是在問早上你喫飯了嗎？並不像是在詢問很嚴肅的問題。
“嗯。”高樂點了點頭，“我想留在這兒。”
末了，他低聲補了一句，“可以嗎？”
江芝蓮洗完手，甩了兩下，關掉了水龍頭，“當然可以了！上次咱倆聊的時候，你沒聽出來我在挽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