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綰綰閉着眼睛就跳。
辦公室裏頓時一陣死寂。
“她真跳了！”幾人衝到了窗子前面，伸出腦袋往下看。
下面有個半米的小平臺，放空調外機用的。慕綰綰現在就蹲在上面呢。
“好啊，你有本事就在上面蹲一晚上！”一羣男人拿着鋼管往下面揮，大聲恐嚇她。
慕綰綰蹲在上面，雙手死死握着鋼架，緊閉着眼睛。
若掉下去，她這輩子就算光榮完結了。
這一生，短短十九年，她得到過什麼？享受過什麼？擁有過什麼？記住了誰？又有誰記住了她，誰會爲她的墜下而流眼淚？
可能只有尚筱雅吧？
好在那丫頭已經去了美國，不必看她一地稀爛的樣子。
“咦，那個人呢？”上頭的那些男人突然又大叫起來。
這是慕綰綰的主意，她吸引走那些人的注意力，張左藝衝出去報警。
全怪老闆，租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不肯交物業費，物管都不愛值夜班。整棟樓，那些公司不是騙子開的，就是做假貨的。夜晚一到，全體撤退，就她們這家公司的人喜歡加班。
老闆還說，要帶領她們衝出這棟黑樓，去光明的市中心。
現在好了，窩都被抄了，人也要沒了。
夜風很大！
慕綰綰忍着驚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遠處是萬家燈火，月光瀰漫。
那些高樓裏都住着什麼人呢？會不會有她思念了十五年的爸爸媽媽？他們有沒有因爲她的走失而分開，各自有了新家，有了新的孩子，所以已經將她遺忘？
她漸漸的不害怕了，慢慢地伸出雙腿，坐在了小平臺上，怔怔地看着星空。
窗子裏傳出了手機鈴聲，那是她的手機在響。
給她打電話的人不多，除了公司同事，就是尚筱雅。現在尚筱雅在飛機上……可能是那個說要打斷腿的容湛吧？
早知道今晚出行不利，她應該留在他的公寓裏！
沒有那麼多早知道，所以她現在只能等着命運給她的審判。
是讓她坐到掉下去爲止，還是來個神，把她拽上去。
手機鈴聲還在響。
她撫了撫額，小聲嘆息。若她能活着上去，她決定第一件事就是睡了容湛。
該做的事，真的要早點做了。就這麼白活一場，啥滋味也沒嚐到就死了，多可惜啊！
容湛放下手機，眉頭緊鎖。
不用猜，這丫頭肯定又跑了。不過他倒不怕她跑，學校就在那裏，隨時逮得回來。
“容湛，你真要退婚？”老太太穿着繡着牡丹富貴的墨綠色長旗袍，溫和地問他：“你確定？”
“是的。”容湛擡頭看向老太太。
“嗯，你的性子我很瞭解，想做什麼，沒有人攔得住。這樣吧，你若真想和慕綰綰在一起，你們就先相處一段時間。畢竟她還年輕，才十九。你們也沒在一起相處過，不能因爲你們有了男女的事就能確定過一輩子。小姑娘心還未定呢，也不見得你就是她想要攜手共一生的人。”老太太沉默了幾秒，繼續說道：“關係就先不要公開吧，給歆兒一點面子。她剛來學校當老師，你就把婚給退了，還要和綰綰在一起。對她打擊太大。我先安撫一下她，你給我幾天時間，怎麼樣？我都退讓了，你也要給我這個老傢伙一點面子。”
“媽，您太縱容容湛了，都是您嬌慣出來的犟脾氣，什麼事都依着他。去部隊您不攔着，現在還不攔着？”宮思雪焦急地說道。
“他這麼大的人了，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你急什麼呢？你應該急的是容榕，她身體成了這樣子，我真的很擔心。”老太太轉頭看她，把話題給岔開了，“容湛也是，向部隊多請一個月的假，反正你和綰綰纔剛在一起，多相處一段時間。二是你姐姐這身體，可能真拖不了太久……”
老太太滿臉的哀傷，擺了擺手，哽咽着說道：“難道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老天爺不如把我先收走好了。我不想看到我的孫女兒受這些罪！”
“媽，您別哭，會好的。”宮思雪眼睛也紅了，扶着老太太的手臂，眼淚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容湛見兩個長輩都爲了姐姐哭起來了，不好就走，只有陪着安慰她們。等哄睡了老太太，離開的時候已經凌晨了。
回到公寓，那丫頭果然已經離開，手機也關掉了。
“小丫頭。”他擰擰眉，又打給了孔侑。
“你在學校那裏？去附近幾個酒店問問，綰綰住在哪裏。”
孔侑他們幾人要負責各個院系的方陣訓練，所以住在院方安排的地方，就在學校旁邊。半個小時後，孔侑回了電話。
“沒有住在這邊，可能住在市區了吧。”
她早上要參加集訓，怎麼會住在市區？
容湛又給慕綰綰打了幾個，始終沒有打通。
這丫頭，是躲着他呢？
他把她嚇到了？
衝了個澡，他從櫃子裏拿出了慕綰綰的日記本。按理說他不應該看她的日記，但是他從她的朋友尚筱雅那裏聽到一些話，似是暗示他看看這本日記。翻看之後，他是震驚的，沒想到這丫頭能在日記裏寫了那麼多的他。大膽，直接，熱情，奔放。和平常看到的小白兔一樣的她完全是兩個樣子。
他想到了每次回家，繞到學校裏看她的時候。她努力地融進人羣裏去，卻又總是很自然地流露出滿眼的寂寞，像一隻闖進了陌生叢林的小鹿，小心翼翼又孤勇無雙。
對，他每年都回來，但每一次都有任務在身，從未停留過。坐在車裏，隔着柵欄，遠遠地看她一會兒，再奔赴他的戰場。
最開始，他只是來看看這個被家人收養了，用來當血庫的小姑娘過得怎麼樣，好不好。
次數多了，這個在雷雨夜撲進他懷裏的小丫頭漸漸地就在他的心裏住得牢靠了。
他被深鎖的感情，就在翻開日記本的那一瞬間，似大水泄閘，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