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碗筷，她又去食堂那裏買了一份饅頭，晚上可以回家和外婆一起做黃金饅頭片喫，配上一碗雞蛋肉沫湯，味道美極了。
“慕綰綰，這真是你寫的嗎？”黃伊拍拍她的肩，把手機伸到了她的眼前。
日記！
標題震撼眼球——女大學生寫滿三年性愛日記！
這個死凌波！去她家大爺的！慕綰綰一口氣堵到了嗓子邊上，熱血如同狂竄的龍，在血管裏肆意奔走。
這是誰取的標題，看她不去打死他！這只不過是她把少女的小心事小心翼翼地藏進紙頁裏，妨礙了誰？
日記被處理得很巧妙，但凡帶了點幻想的詞句全被放大，用紅圈圈了出來。下面的評論不堪入目，極盡攻擊的字眼。還有人開始人肉慕綰綰，姓名，年齡，照片……
恥笑、嘲諷、謾罵……網絡暴力用它最彪悍的姿態站到了慕綰綰的眼前。那些字眼扎得慕綰綰臉皮生痛，她勉強鎮定，繼續買饅頭。
“慕綰綰學校知道了這件事，會處理你的。”黃伊提醒她道：“如果不是你，趕緊找網站刪帖子，你不是容家的人嗎？容家這點事還是能辦到的。”
“知道了，謝謝你。”慕綰綰握了握拳頭，抱着飯盒，昂首挺胸地往食堂外面走。
“慕綰綰，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麼事。但筱雅出國前請我吃了十頓飯，給我充了一年的飯卡，就拜託我一件事，幫着照看你。”黃伊跟在她身後，小聲說道：“你常常不來，我也不瞭解你是什麼樣的女孩子。但是筱雅是個仗義的人，她拜託我的事，我還是會盡量做到。你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就和我說。”
尚筱雅，她要是沒出國就好了……
慕綰綰朝黃伊笑笑，加快了腳步。
她感覺自己很沒用，招惹這麼多麻煩，讓遠在他鄉的尚筱雅也跟着牽腸掛肚。而她爲筱雅做過什麼呢？
——
慕綰綰出大名了！
吳教授和院長的協商還沒下來，她今天的集訓還得完成。傍晚集訓的時候，操場四周圍了幾圈人，又笑又議論，若換一個人，肯定想挖個洞埋了自己。她拼命強撐，還是頻頻出錯。
“慕綰綰，出列。”孔侑看不下去了，大步過來叫停了訓練。
慕綰綰走到他面前，輕輕咬了一下嘴脣。
“你沒事吧？”孔侑擔憂地問道。
“沒事。”慕綰綰搖搖頭。
“慕綰綰，”系主任來了，表情難看，站在人羣前朝慕綰綰招手，“你過來。”
該來的躲不掉。
慕綰綰大步過去，直視系主任,“有事嗎，主任。”
“吳教授和院方說了，集訓你不必做了……”系主任擰擰眉，壓低了聲音，“你家人也來了電話，這幾天你就呆家裏，等事情處理完了再回來上課。”
家人？
容湛已經知道了嗎？
“我要報警。”慕綰綰突然擡起了小臉，堅定地說道。
“啥？你還嫌事不大，嫌不丟臉呢？”系主任臉色一沉，小聲說：“行了，回家去吧。院長他們都很惱火，學校馬馬上要迎接檢查，你搞出這麼一檔子事來。”
“我會報警的。”慕綰綰說完，過去背上了包，大步往外走。
“慕綰綰！”系主任厲聲呵斥道：“自己幹出這種事，還要報警，讓整個學校成爲笑話？”
“主任，你是石頭裏蹦出來的？我做什麼了？這是我的日記本，拿到日記的人不僅不歸還給我，還把我的隱私公之與衆，這是侵犯我的隱私，是犯法。主任身爲老師，爲什麼不幫我，反而要助紂爲虐？”慕綰綰環顧四周，見同學們有人給她拍照，有人正不屑偷笑，心裏一陣寂涼。
在這世上，從來不缺少落井下石，就看誰的石頭砸得大。慕綰綰就得站直一點，站穩一點，誰的石頭砸過來她都不在乎。
系主任被她頂撞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想發作，又礙於滿場的學生，強行把這口氣吞了下去，衝着她用力揮了揮手。
慕綰綰沒久留，疾步走出校園，回到家裏。
這個小小的、簡陋的窩，有外婆的小窩是她唯一能躲避的港灣。外婆又在洗衣服，這次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洗了，鋪了滿桶滿盆滿地板。
“外婆你幹什麼呢？”她抓起衣服，用力地往洗衣機裏丟，大聲嚷嚷道：“你怎麼總給我找麻煩啊。”
外婆看了看她，一臉樂呵呵的笑，“囡囡回來了，飯已經做好了，快喫飯吧。”
慕綰綰奔進了廚房裏，只見大鍋裏煮了滿滿一鍋的大米！
她趕緊關火，怒氣和火焰一起往上竄，她氣惱之下抄起鍋就想往洗菜盆裏丟。
咣噹……
鍋的把手斷開了，一大鍋米飯潑了出來，滿竈臺滿洗手盆滿地都是……
慕綰綰站在滾燙的大米里，硬生生地捱了燙，卻沒叫。
她悲涼地想，她現在這困窘的處境，到底是因爲她貪戀了容湛，還是因爲她本身就命中註定？
“囡囡！”外婆跑過來了，一把將她拉出來，蹲在地上，飛快地用手抹開落了她滿腳背的滾燙的大米。
“呼呼……不疼……不疼……”外婆瘦瘦的身子彎到最低，託着她腳吹氣。
慕綰綰抽回腳，蹲到了外婆面前，小聲說：“外婆我送你去福利院好不好？我照顧不好你。”
“我再去做飯，不怕哈，不怕。”外婆輕輕地拍她的小腦袋，衝着她笑。
慕綰綰能怎麼選呢？她自己都過得兵荒馬亂的，她要怎麼讓外婆過上好生活？難道真的去傍個大款？
尚筱雅的電話打進來了。
“綰綰，你不要急，黃伊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了。我讓我媽找了那個老頭兒，學校裏這幾天給你放假，你就在家裏休息。那個狗凌波，她等着，姐明天就買機票回來，看我不打死她。”
原來是尚筱雅幫她的！
原來把她當家人的是尚筱雅。容家人巴不得她掉進泥淖裏，永遠配不上容湛，又怎會幫她？
“我自己會處理的，你別跑回來了，好好呆在那裏。”她擠出笑意，故作輕鬆地說道。
“不是我說，容湛不管嗎？”
“管啊，他回來肯定管。”
“你能不能換個男人？容家一門畜牲！你出這麼大的事，沒人管？你給她們家的血白給了？餵豬了喂狗？”
“他們也養了我好幾年，喫喝用度，上學……”慕綰綰的笑容淺了淺。
“拉倒吧，讓姓宮的臭婆娘他還讓人來打你！這個臭婆娘，她去找別人來這樣養幾年，看容榕是不是還活着！你就她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他們家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等着，姐明天就回來，氣死我了，氣死了。”
敞筱雅把手機給掛了。
慕綰綰楞了一下，尚筱雅怎麼知道宮思雪來打她了？她立刻打了個電話過去。
“我媽說的，宮思雪在那些闊太太中炫耀呢……我媽一個朋友告訴她了。富婆圈子就那麼大，現在都在說你……你要真有這麼一個婆婆，不到二十你就愁死了，爲了多活幾年，你還是聽我的，別和容湛在一起了，算我求你了。容湛就算好上了天，他也只是一個男人，你睡了他抱了他親了他，然後呢？這輩子就要在亂七八糟的事裏熬了嗎？綰綰，咱長這麼漂亮，犯不着啊，是不是？生活得輕鬆點過，爲什麼要去選那條最難的路走呢？放棄吧，好不好？”
放棄吧……
她和容湛還沒開始，爲什麼要放棄呢？
她爲什麼要選愛容湛這條最難的路走呢？
可是，慕綰綰也控制不了自己啊！
愛情這個怪東西，它長着八隻腳，爬得飛快，還會變幻萬般模樣，它會在你最虛弱的時候幻化成最絢爛妖嬈的夢幻花，把你的靈魂鎖在它的蕊裏，再一點一點地吞掉你。當你逃不掉了，它就會把花瓣一片片地撕裂，給你看愛情最真實的模樣。裏面有痛，有苦，有澀，有酸，有傷悲，有寂涼……
最可怕的是，在這萬般滋味裏，你唯獨對那一點好無限着迷，願爲這好去赴湯蹈火，上行九天下黃泉。
這就是愛情。
掛上電話，她怔然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外婆蹲在廚房裏收拾滿地狼藉。
叮……
電話又響了。官浩瀚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