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趙恆陸瑤 >第155章 位高權重
    陸伯山還記得,那日下着濛濛細雨,她舉着傘,款步而來,一襲淺綠色的裙衫,如同水墨畫裏走出的仙子。

    他愣在原地竟不知上前,倒是方家的小廝小步上前:“老爺,小姐,你們可回來了,那位公子來了好幾日了,說要報小姐救命之恩!”

    方老爺擺手習以爲常道:“不用,不用,我方家向來施恩不圖報,小姐救過的人多了去,哪報的過來!”

    “是呀,小的也是這麼說的,可那位公子日日都來等,小的也沒辦法啊!”小廝爲難道。

    老爺說過,做生意的廣交八方賓客,但凡登門拜訪的,無論何人,不論何故,都不得怠慢。

    而且,這個人看起來十分有來頭的樣子,他也不敢趕。

    “是你?”方淑蘭這才注意到正是她那日救的人。

    說起來,她還爲此被爹爹訓斥。

    倒不是爲那十萬兩銀票,而是爹爹怕她惹上麻煩。

    方家雖有銀錢,卻是商戶,得罪不起貴人。

    他上前:“正是在下,多謝小姐那日救命之恩,陸某沒齒難忘!”

    “舉手之勞,無足掛齒,公子無事就好!”

    “那日你的護衛爲救我們受傷,也讓小姐受驚,一點謝禮,聊表謝意!”陸伯山揮手,讓手下擡了進來。

    竟是一件一人多高的紅珊瑚樹,這麼大的紅珊瑚,銀錢是其次,關鍵是奇缺。

    方老爺這纔打量起眼前的年輕後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端的是一副好面相。

    方老爺走南闖北,閱人無數,瞧這氣度面相,定是位高權重之人。

    “公子,這謝禮太貴重了,我方家實在受不起!”方老爺出來道。

    “老先生客氣,令媛爲救陸某那日仗義疏財,舍銀錢無數,這是陸某小小心意,萬望老先生收下!”陸伯山言辭懇切,讓人無法拒絕。

    不過,那日女兒爲救他,倒是確實撒出了十萬兩銀票,這……

    方老爺子收下了紅珊瑚樹,交下了他這個朋友。

    方家在揚州雖是商戶,卻美名遠揚,方老爺子仗義疏財,方小姐神仙面容,菩薩心腸,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

    陸伯山對方淑蘭十分好奇,據他知,閨閣女子皆是醉心琴棋書畫之道,爲自己貼上才女標籤。

    這位方小姐倒是個例外,她更喜做生意,別人是滿腹經論,她是滿腹生意經,他沒見過比她更愛財之人。

    他倒是十分好奇,如此愛財之人,爲何那日會毫不猶豫的撒錢救命。

    後來,她確實告訴了他原因,她說,她享受賺錢的快樂和他享受建功立業其實一樣。

    琴棋書畫救不了窮苦百姓,可是錢能。

    她想做的事,琴棋書畫幫不了她,可是錢能。

    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方家賺錢有方家原則,做善事也不是讓別人叫一聲大善人。

    她說方家創業的老祖宗曾是個四處流浪的乞丐,落腳揚州城,得過揚州城人恩惠,曾立誓,若有出頭之人,祖祖輩輩還恩此地百姓。

    他在江南足足逗留了兩個月,離開江南之時,向她許諾三個月後必上門求娶。

    她害羞應允,他離開那日,江南也下着細雨,紛紛揚揚,淚溼衣角。

    他乃平寧侯嫡子,兩個弟弟已經成婚,可他作爲世子卻遲遲未曾成婚,也不是沒有原因。

    他的母親乃是大齊明仁皇帝嫡親妹妹的孫女靜姝縣主。

    自小衆星捧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若嫁個愛她的郎君本可一生順遂。

    可她卻獨獨看上了他的父親。

    那時父親已有指腹爲婚的妻子,便是三弟的生母,韋家嫡出大小姐。

    只是韋家日漸沒落,祖父當年沒有解除這門婚事也是不想做寡信之人。

    祖父雖有遺憾,但韋氏進門後孝順公婆,照顧丈夫,十分嫺淑,和父親也十分恩愛。

    可父親被母親看上,她縣主之尊,自是不能做小。

    他的外祖母用韋氏一族的前程爲威脅,韋氏最終自請下堂。

    父親自是不肯,進宮在皇上寢殿外跪了三天三夜。

    皇上不肯見他,派了小太監傳話,但也做出退讓。

    父親要留下韋氏可以,必須娶靜姝縣主爲妻,而韋氏爲妾,否則便賜死韋氏。

    貶妻爲妾,這對女人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可韋氏爲了母族和她深愛的父親,只能隱忍。

    他對韋氏還有印象,和母親張揚外放的美不同,是個極其秀美婉約的女子,父親也只有看她時眼中才有柔情。

    父親從不苛責他和二弟,對他這個長子也是十分看重,一出生便被立爲世子。

    可父親從未對他像三弟那般笑過。

    母親自是不能忍受,對韋氏百般刁難,趁着父親外出征戰,以韋氏不守婦道爲由,賜死了韋氏。

    父親回來後,甚至連韋氏的屍骨都沒有找到,只有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三弟。

    自此後父母徹底決裂,父親再不踏入母親院落一步,一個男人想冷落折磨一個女人自然有千百種方法。

    那時明仁皇帝已駕崩,父親已經是新皇器重戰功赫赫的侯爺,對於只剩下空殼的母親母族自然不放在眼裏。

    母親如同一朵失了水分的鮮花,快速的枯萎。

    最終鬱鬱而終,臨終前拉着他的手,讓他不要怨恨有她這樣一個母親。

    讓他護好弟弟,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爲妻,不要像她。

    父親在母親死後給了她平寧侯夫人應有的哀容。

    可有什麼用呢。

    母親一生癡纏,所得不過是平寧侯夫人名號而已。

    所以,他在那時便發誓,將來他的婚事必不受任何人脅迫,他要娶之人必要護她周全,不讓她絲毫委屈。

    他要娶方家女爲妻這事出奇的順利,父親因他失敗的婚姻並未反對,連皇上都願成人之美,下旨賜婚。

    他娶親時已經二十有三,二十三年來,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得償所願。

    淑蘭十七歲嫁給他,如今已經十七年了,回想起來,竟如同昨日。

    她彷彿還是當年爲他一擲萬金的姑娘。

    陸伯山眼眶酸澀,擡手擦妻子的眼淚,手指因爲常年握刀,有些粗糲:“淑蘭,回江南吧!”

    方淑蘭性子也是極其倔強:“夫君若是執意如此,便送淑蘭屍體回江南吧!”

    掙開丈夫的手,倔強朝陸伯山福身:“妾身拜別夫君!”

    陸伯山在她欲轉身那瞬,拉住她手臂,扯入懷中:“不走了……不走了!”

    方淑蘭泣不成聲,陸侯亦是英雄淚溼衣。

    “你我夫婦一體,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從她進陸府開始,這裏便是她的家了。

    她的生死榮耀都在這裏,要她往哪裏走呢?

    “好!”陸伯山只落下一個好字,聲音更咽。

    海棠院

    陸玉庭搖着扇子,神態自若,喝了口花茶,花香流轉脣齒間,溫度也正好。

    陸玉庭對這花茶十分滿意,點了點頭:“當年之事,我確實知道幾分,若我猜測沒錯,伯父應是救了先皇十三公主的遺孤!”

    這和陸瑤猜的差不多,爹爹一向是反對和親的。

    曾經西涼國派來使者要求大齊公主和親,爹爹極力反對,在朝堂上據理力爭。

    最終,適齡的四公主因爲朝中大臣反對沒有嫁去西涼。

    四公主的生母只是一個不受寵的貴人,她本來已經做好了嫁去西涼的準備。

    和親公主從未有善終的,和親之路等於死路。

    四公主等在爹爹下朝的路上特意感謝爹爹。

    爹爹扶起向他行禮的四公主,說他只是做了大齊的臣子應做的。

    四公主一年後被皇上指婚給了康平郡王世子。

    四公主婚後夫妻和順,她感恩爹爹,每年節日都會送禮到侯府。

    去年,四公主誕下小世子,他們一家還曾去府上祝賀。

    “今日下朝後爹爹並未直接回家,方纔我看爹爹強顏歡笑,只怕皇上此刻已經知道,逼爹爹交出十三公主的孩子!”陸瑤說的很慢,眉頭緊鎖。

    依爹爹的性子必然不會交出,死扛到底,這欺君之罪大概是逃不過了。

    陸玉庭手中的扇子搖動的頻率慢了下來,最後,扇子一合,拿在手中:“你先不必擔憂,事情未必就壞到不可收拾,皇上若鐵了心要治罪伯父,他今日就出不了宮!”

    這罪只看皇上怎麼定,若是私放南疆王室餘孽,便是抄家問斬,誅九族的大罪。

    可若是大齊十三公主遺孤,這就是另一個說法了。

    “我只怕這幕後之人早知這一切,之前種種不過是爲逼出當年真相,若十三公主的孩子被利用,做出不利大齊之事,就是皇上不怪罪,爹爹也會自責!”

    到時皇上就是不想處罰爹爹,也難堵悠悠之口。

    如今,連她也好奇爹爹到底把十三公主的孩子安置在何處。

    陸玉庭倒是不着急,脣瓣勾了勾,扇子又重新搖了起來:“時間不早了,妹妹的花茶可包好了,我等下要去妙音閣,正好給露濃姑娘帶去!”

    陸瑤知道,三哥並不是喝茶聽曲,這露濃姑娘就是三哥在京中的眼線。

    或許遠不止她。

    三哥在京中有多少勢力,因爲上一世她關注太少,也並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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