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發話,以魏家如今的光景,自然沒有太醫肯去。
說起來,他少時魏通則曾做過他伴讀,那時他在諸位皇子中最不顯眼。
而如日中天的魏家沒有選擇慶王而選了他,其實也是表明態度不想參與太子之爭,所以才讓兒子做了他的伴讀。
後來,他入主東宮,老師雖是周太傅,但閣老也曾指點過他功課,雖無師生之名,卻有師生之情。
過了許久皇上才道:“厚葬。”
魏府
魏府已經掛上了白綾,哭聲一片,魏閣老還有一個小兒子,雖然分了府另過,可父親去世自然是要回老宅的。
魏閣老小兒子叫魏德則,因爲身體不好,生性膽小,走的是恩蔭,在翰林院領了份編修的閒職和陸家的陸季山是同僚,關係不錯。
如今魏家能理事的也只有他和他的長子魏晉,其餘都是女眷。
魏夫人雖是魏家婦,但閣老待她如親生女,多年來不曾虧待她半分,連孃家嫂子做出那種事也沒有遷怒於她,情份更勝父女。
夫君被判斬首她雖難過,卻並不痛心,如今公爹去世,卻是發自真心的哀痛。
魏家衆人並無獲罪,皇上又下旨厚葬,魏閣老出殯這日來了不少官員弔唁,尤其閣老的學生,在京城的十之八九都來了,就連馮尚書今日也來了。
因爲魏通則的事,馮尚書也引來不少流言蜚語,都說馮尚書能坐上吏部尚書的位置全靠閣老舉薦,如今竟然密告自己的親家,實在是小人之舉。
馮尚書面不改色,在老師靈前上了香,魏家人也還了禮,魏芳悄悄對馮尚書呸了聲,暗罵一聲貓哭耗子。
魏榮倒是聽到了,這麼多賓客在,懶得同她計較。
魏榮這幾日喫不好,睡不好,一張小臉慘白的可憐,再看不到往昔的笑臉。
肖從安出現的時候,魏芳悄悄擡起頭打量,肖從安也是個美男子,如今在戶部當差,聽說前些日子差點就升了主簿。
他和大哥是同榜的進士,他還這麼年輕,以後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否則祖父也不會要把魏榮嫁給他。
如今魏家雖未獲罪,可沒了祖父,沒了爹爹,眼看是要敗落了,若是以前,這肖從安她必然是瞧不上眼的,可如今就另說了。
嫁過去至少是官夫人,總比嫁給那些不入流的凡夫俗子強。
祖父可真是偏心,臨死還要爲魏榮的終身大事考量,都忘記她也是他的親孫女。
魏芳看到肖從安落在魏榮身上的目光,手揪着衣角,越發的不服。
魏榮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裏,壓根就沒注意魏芳這些小九九。
曾江出現的時候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一則,他是皇上寵臣,再則,曾侍郎和駙馬的那點事最近傳的可是滿京城都知道。
曾江雖年輕,可官居四品,不少人都要向他行禮。
魏芳暗道,怪不得當初七公主要使一石二鳥之計,壞了魏榮和趙綰名聲,要自己嫁給曾江。
如今六公主擇了陸玉庭做駙馬,七公主被貶爲郡主在皇莊禁足。
前段時間曾家倒也傳出要爲曾江選適齡世家小姐,不過,好像還沒有訂了哪家。
曾江無論是長相家世都在肖從安之上,能嫁給他自然是好的,可問題是曾家的門第太高。
魏芳瞪向魏芬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似的,都怪她那個無情無義的公爹,若不是馮家,爹爹也不會被判斬首,一定會爲她做主。
可如今……能想個什麼辦法?
“六公主到,駙馬到……”負責管事的人喊道。
不少官員剛給曾江行完禮,還未回過神來,又要行禮。
這下場面更尷尬了,最近流言的三個主人公齊齊登場了。
幸好是閣老的葬禮,否則指不定議論成什麼樣子。
不過,這也沒耽誤有些人在心裏看熱鬧。
曾江和陸玉庭倒是面色平靜,都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手腕能力是一般人都比不上的,讓人不敢小覷。
因爲場合不對,趙綰也只是和曾江點頭打招呼,一些人期待的名場面並沒有發生。
趙綰先安慰了魏夫人,又去看魏榮,魏榮哭的厲害,眼睛腫了,臉上的眼淚被風一吹臉皮也皴了,紅腫的一片,看着要滲出血似的,可她壓根也顧不上這些。
金橘心疼的厲害,可她替小姐擦淚的速度趕不上她流淚的速度,只能晚上給她敷上厚厚的面脂。
小姐昨日又守了一夜的靈,誰勸都不聽,說長房不能無人守靈,魏夫人也由着她去。
魏榮內疚,祖父離去時她竟不在身邊,早知如此,她就不該聽祖父的話,祖父說他身體已經大好,不日便能下牀走動,是她照顧有功,還說她是他的小福星……
都怪她太傻,怎麼能信祖父寬慰他的話,她可真是蠢。
也許是皇家人涼薄,趙綰體會不到這樣的難過,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勸。
只說了幾句節哀的客套話,知道魏榮也聽不進去。
魏芳倒是覺得奇怪,魏榮和七公主不睦,和六公主關係也一般,趙綰居然會親自來。
魏芬見妹妹哭的要喘不過氣,忙安慰:“阿榮,你當心身體。”
魏芳聞言,小聲酸道:“大姐姐就別勸了,哭出來興許能舒服些,祖父生前最疼二姐姐的。”
魏芬自然聽出魏芳的這話的刻薄,祖父最疼阿榮,她便得比別人更悲痛些,若是不悲痛,反倒是她的大不孝了。
魏榮如今也聽不進勸,她也想振作,可腦子裏全是祖父對她的好,她控制不住自己,蓋棺釘釘時,魏榮幾乎要哭暈過去,要金橘扶着才能站穩身子。
上山的路遠,魏夫人本讓她不要去,可魏榮不肯,一定要跟着隊伍一起,她要親眼看着祖父下葬,陪他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