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阿舍白水 >第144章瘡蛇
      人到了張天師這種人精的地步,生死什麼的自然看淡,可當他領着我出了天師府,到了旁邊一個小院時,我才明白,看淡的只是生死,有些事情還是放不下的。

      那小院極爲清靜,一個小道士正推着坐在輪椅上的人,在園中散步,這會正擡頭靜靜的看着我們。

      “這是我師弟張奉先。”張天師引着我過去,看着輪椅上的人道:“這位是奈河姑婆雲舍,秦德芝的弟子,遊華珍和宋棲桐的外孫女。她娘你見過,就是當年送了心上山的那個小姑娘,你沒想到她女兒都這麼大了吧?”

      這時的張天師似乎完全忘記我們剛纔說的是生死之事,而只是一個與同門師弟說笑的溫和師兄。

      張奉先看上去已然也有七八十歲了,可道家養生之道長久,具體年紀可能還更大一些。

      他鬚髮皆白,卻依舊臉色紅潤,坐在輪椅之上,依舊腰挺肩闊,不墜半點風姿。

      “你叫雲舍?那你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天縱奇才雲長道咯?”張奉先哈哈大笑,拍着輪椅扶手朝張天師道:“我聽說過他的事情,何家人作孽多端,全該死。他能殺師叛出何家,雖說大逆不道,卻也算迷途知返。”

      “咳!咳!”張天師瞄了一眼何必壯,眼露尷尬的重咳了兩聲,指着何必壯道:“這位陪雲舍來的,是江北何家前家主何意歡獨子,何必壯。”

      我也有點詫異的看着張奉先,這位看上去十分有修養的道長,好像挺愛恨分明啊——

      瞄了一眼何必壯,他臉色依舊平靜,可眼裏卻雜着痛苦。

      “哼!”張奉先倒也不懼,瞄了何必壯一眼:“我這話對誰都這樣說,你既然還能活着,自然知道何家的後果如何。”

      “奉先!”張天師長嘆一聲,朝我道:“你看看他的腿,右腳後跟。”

      從一進來,我就知道要做的事情肯定在張奉先身上了,聞言就要蹲下身子去看。

      可張奉先卻撐着輪椅後退,看着我道:“這沒法子治,不看也罷。”

      “奉先!”張天師沉喝一聲,臉色黯然地道:“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現在黑門再現,我也時日無多,你難道要我帶着愧疚而去?”

      “黑門?”張奉先眼裏閃過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搖頭苦笑道:“是你們想太多,實在不行,放個炸彈將陰河都給彈了,泰龍村也給炸沒,將黑門和泰龍村全部毀掉,就不會有事了。”

      這下子我對這位張奉先的認知更上一步了,果然是奉先啊,跟呂姓的那位沒什麼區別。

      如果炸彈有用的話,估計早炸了,黑門的力量我見過,並不是一個炸彈能解決的。

      不過在張天師無奈的眼神中,他倒肯讓我看他右腳後跟的傷了。

      那裏有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瘡,明顯治過許多次,上面有着層層脫痂的痕跡,我用手戳了戳,感覺內裏鬆軟,並未有積水。

      這樣一個普通的膿瘡就是張天師要我幫的忙?

      迎上我詫異的眼神,張天師苦笑道:“這瘡長在奉先腳後跟已然十幾年了,當初因爲我的原故,他傷了腳後跟,後來就長了這個瘡,請過無數醫者,也用西醫剜過,可都會復發。而且這瘡明明只癢不痛,但奉先就是站不起來。就算我們不動它,過兩三個月自己就癒合結痂了,可依舊還是站不起來。等前痂落,肉裏馬上就又鼓起。”

      我聽着驚奇不已,這跟秦若欣那鬼胎一樣啊,週而復始,生生不息啊。

      龍虎山弟子,風骨剛正,從了心瞭然慷慨劃胸祭祀黑門,以及張天師和了斷平靜的談論下次祭祀之事,可以看出道心穩建。

      張奉先雖然心直口快,可面對何必壯,卻依舊正氣浩然,不像是能招惹是非、心懷鬼胎的人啊?

      又伸手戳了戳,用手摁擠,裏面好像並沒有什麼東西。

      待問過張奉先後,我掏出夏荷的那把小刀,輕輕的劃破瘡口。

      用手擠了許久,只有些水膿水出來,並沒有異物。

      道家講天地自然,醫易不分家,又強養生之道,龍虎山傳承千年,治過的疑難雜症不計其數,按理說一個瘡而已,不會治不好。

      更何況,一個瘡只癢不痛,根本不可能影響行走,明明只有一隻腳長了,怎麼可能兩條腿都站立不起來。

      又試着用手順着他腿骨一直朝上摸,雖說他在輪椅上已然十幾年了,但明顯有人專門給他按捏,肌肉並未萎縮,肌膚充盈不說,內裏也並沒有其他異物。

      我復又瞄了一眼張天師,他眼裏帶着愧疚,明顯對於當年受傷之事內心極爲不安,要不然開始他也不會用他將祭祀的事情來說動張奉先了。

      “找不到原因是不是?”張奉先苦苦一笑,擡頭看着張天師道:“雖說你是師兄,但如果黑門再開,還是我去吧,這十幾年,我不能走,但修行還是沒有落下的,祭祀黑門也算夠格,不會比了然差的。”

      “請你再看看。”張天師朝我苦苦一笑,搖頭道:“我時日無多,日後龍虎山還得靠你,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爭的。”

      這種爭着去死的高尚情操,我們這種普通人沒法子體會。

      我拿捏了半天,又把過脈,確實找不出原因。

      正要放棄時,突然腹中蛇胎一動,不過這小傢伙又馬上停止了下來。

      心中猛的有了個猜想,我從包裏掏出準備熬蛇骨湯的蛇骨,切下一小塊點燃放在張奉先的腳後跟。

      “你這是準備薰好它?”張奉先笑看着我,輕聲道:“可別把我這塊老臘肉給薰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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