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梓然是第二節課快下課的時候就看見了裘鬱柔的媽媽。

    因爲她上課向來習慣走神,因此一個隨意地一瞥便看見了,對方正倚在欄杆上往樓下看,鑑於樓下的情況,許梓然估計她只能是在看那株櫻花樹。

    她不確定裘鬱柔有沒有看見,因爲裘鬱柔上課向來認真,心無旁騖,她看了裘鬱柔一眼,見對方雖然仍看着黑板,但好像是在走神。

    那麼說來,大概是看見了。

    因爲兩節課以後就是做早操,所以下課以後大家必定是要出教室的,於是一出教室,裘母就開口叫道:“裘鬱柔,你跟我到邊上來一下。”

    裘鬱柔腳步一頓。

    許梓然便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裘鬱柔的手腕,以給予裘鬱柔支持。

    不過她原本是給與她面對她母親的支持,沒想到裘鬱柔被許梓然拉了一下之後,好像理解成了另外一個方面,便沒有管她母親的話語,還是走到隊伍裏排隊,準備下去做操。

    裘母便走到裘鬱柔的身邊,又低聲略帶氣憤地叫了句:“裘鬱柔”

    許梓然原本是排在前面的,但是因爲這次裘母在,便硬是擠在裘鬱柔前面。

    裘鬱柔側臉不去看裘母的臉,目光略過欄杆望向樓下。

    許梓然便說了句:“做早操不能請假的。”

    裘母皺眉道:“我來替她請假。”

    許梓然笑了笑:“規章制度的事,就算你是校長,也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改吧。”

    裘母的目光便從裘鬱柔身上收回來,放在了許梓然的臉上,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許梓然一眼,突然說:“昨天接電話的是你”

    這話被提起來,許梓然便忍不住心虛地看了裘鬱柔一眼,因爲她並沒有告訴裘鬱柔自己接到她母親電話的事。

    然而裘鬱柔仍然望着樓下,沒有什麼反應。

    隊伍開始上前,許梓然便乾脆不跟裘母說話,跟着隊伍向樓下走去。

    裘母開始跟着走了幾步,到了樓梯口的時候,大概是自己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停下腳步,看着所有人的背影越走越遠。

    她心中有些茫然,於是抓着手中的小包,怔怔發起呆來。

    她早上其實已經聽了其他老師的說法,知道自己確實是冤枉了裘鬱柔,她突然想到自己在學生時代被冤枉的時候,心中的那種出離憤怒。

    她以爲自己能成爲比自己的父母更好的母親,結果,似乎也並沒有。

    等做完早操回來的時候,裘母已經不在樓道里了,許梓然注意着裘鬱柔的神態,發現雖然表現的不太明顯,但是裘鬱柔確實一天都顯得心神不寧。

    到了晚上快放學的時候,班主任拿來一些表格,叫確定要加入他們這個社團的人回去讓家長籤一下名。

    這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許梓然拿着表格便情不自禁脫口而出:“這跟家長有什麼關係啊”

    班主任假笑了一下:“小朋友,只要你未成年,就跟你家長有關係。”

    許梓然便把表格接下來,無所謂地慫了慫肩。

    班主任便拿着包又說了一句:“不準自己籤”

    許梓然努了努嘴,攤了攤手。

    衆人拿着表格去社團教室,許梓然把表格放在桌子上,氣定神閒理所當然道:“誰的家長可能不同意我們在這兒把它籤掉。”

    衆人鬨堂大笑之後,程浩言舉起了手。

    許梓然有點喫驚:“你爸媽都不管你英語語文考個位數,卻管你這個”

    程浩言沒忍住衝許梓然翻了個白眼,抽出一張表格來,拿出筆自己飛快流暢地籤掉了名字這架勢,一看就是老手。

    張軒便說:“浩浩,你把我的也簽了吧,我估計就算拿回家了,也會忘記叫我爸媽簽名。”

    程浩言便又抽出一張,把張軒地也簽了。

    許梓然歎爲觀止,讚歎道:“你平時字寫的也不好看,沒想到模仿別人簽名倒是很像。”

    她話音剛落,裘鬱柔突然走過來,在家長簽字那一欄上寫上了名字。

    這字跡和她平時的娟秀清爽不同,沒一撇每一捺都像是凌厲的刀鋒,只是看着字面,便又一種銳利感。

    許梓然看見上面寫着的名字沈飛瑤。

    看樣子,應該是她媽媽的名字。

    許梓然的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了什麼,但是還沒等她想清楚,突然出聲的田佳琪便打斷了她的思路。

    田佳琪說:“搞什麼啊,你們都自己寫了,我和孜然現在才變成少數派了麼”

    這麼一看,還真是。

    許梓然忍不住笑出聲,看着田佳琪說:“乾脆我們也自己寫算了。”

    結果這一份家長同意書就在社團教室裏內部全部解決,衆人又說了一些未來的規劃,暢想了一下接下來該把教室打造成什麼樣子以後,就分別回家。

    今天的情況和往常不同,裘鬱柔沒有在岔路口和許梓然她們分別,而是仍舊和她們一起回家,田佳琪便問了句:“魚肉,你今天也住在孜然家裏啊。”

    許梓然擔心裘鬱柔臉皮太薄,聽見這話不好意思,連忙想要轉移話題,沒想到裘鬱柔很乾脆地點了點頭,說:“是的。”

    田佳琪又說:“今天早上來找你的是你媽媽麼”

    裘鬱柔:“是啊。”

    田佳琪:“那你媽媽是來跟你道歉的麼”

    裘鬱柔:“她不會跟我道歉的。”

    許梓然看着兩人一來一往地說話,自己反而完全插不上話去,頓時有種莫名的失落。

    但同時,她也發現自己可能確實因着成年人的想法想的太多,裘鬱柔沒有想象中那樣玻璃心的一擊即碎,田佳琪也並非是所有話都不過大腦。

    年輕的女孩子們當然有她們相處的標準,許梓然以爲並不適合說的話,其實好像說說也沒有關係。

    話雖如此,謹言慎行的毛病種下了也很難擺脫,許梓然只好看着兩人說話,在後面露出苦笑。

    分別的時候,田佳琪認真地對着裘鬱柔說:“要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跟我們說,我們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許梓然不禁側目而視。

    田佳琪現在似乎不僅不像上輩子那樣討厭裘鬱柔,還把她當成朋友了。

    想來,這已經是非常大的一個改變了吧。

    許梓然想着這進了家裏的院子,看見院子裏面停了一輛奧迪q7。

    而身邊的裘鬱柔,也在一瞬間僵住了身子。

    裘鬱柔的母親果然在許梓然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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