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指點江山之殺邊塞 >第三章:驚鴻之見
    在西北巡查了十日,慕致遠率領二千五百軍士,騎着駱駝,帶着糧草,趕往燕北。越往北,越荒涼,大風起兮,雲飛揚,黃沙漫漫,遮天蔽日。夜行曉宿,一度迷失在沙漠中,幸好遇到漁陽城梁戰老將軍等幾十人,否則生死難測。

    關於邊塞,書卷中亦多有記載,如:“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又如“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可是紙上得來終覺淺,只有身臨其境,才能夠真正見識到北地的開闊蒼涼,體味到邊塞將士的艱難。曾經聽聞秋驚寒遠走邊塞,慕致遠多少以爲有幾分書生意氣,可是越往北越是心驚,心底的那幾分不屑漸漸變成了折服。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能選擇一條如此坎坷的道路;到底是有多堅韌不拔,才能在這烈烈寒風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堅守着。

    說起來,梁老將軍算是慕致遠的長輩,他出身淮北,少時與淮北王是同窗,私交甚好。後來,老將軍參軍,兩家才漸漸斷了往來。五年前,淮北王舉家遷往京城,不久後慕致遠得到老將軍回家榮養的消息。可是不知爲何,過了一兩年,老將軍自動請纓回到燕北疆場。當然,漁陽也隸屬於燕北治下,然而在與梁老將軍的談話中得知,儘管漁陽駐軍十萬,但是全權由老將軍帶領,秋驚寒從不過問,每年秋冬之交老將軍趕往涼州述職,也只不過是例行公事,未必能夠見到秋驚寒。

    梁老將軍極爲健談,談起了一些涼州的典故。

    “老夫在北地快有二十餘年了,涼州自古以來就是通一線於廣漠,控五郡之咽喉的軍事要地,但是真正發生大變化是漠河之戰以後。”老將軍的目光變得十分悠遠。

    慕致遠不由地問道:“老將軍,漠河之戰是成王大公子掛帥的那一戰嗎”

    話音剛落,入北地後一直神色懨懨的楚忠良拉長了耳朵。

    “是啊,漠河之戰可真慘烈,即便是老夫這樣久經沙場,見慣生死的人,也覺得像一場噩夢。橫屍遍野,流血漂櫓,涼州幾乎成了一座荒城。成王大公子犧牲後,北狄五十萬大軍兵臨城下,軍中無主帥,三軍不發,主降與主戰派爭論不休,甚至出現了兩路反賊。誰也沒想到,一個平日沉默寡言的小將竟然扭轉了局勢。將軍一面派人回京請旨,一面以雷霆之勢控制住局面,一夜間陣前斬了大大小小的將領五十餘人。三軍易主,陣前斬將,兵法大忌,可她硬是撐起了局面,斬將之後連夜調兵遣將,以三十萬兵力大破敵軍,成爲北地最有名的以少勝多之戰,將軍也一戰成名,成爲燕北最年輕的主帥。那個冬季特別漫長,大大小小的戰役上千場,等到開春,終於抵制住了北狄的進攻,最後只剩下十五萬兵士,她把十萬撥給了老夫,五萬留在涼州。隨後她又開始大刀闊斧地整頓吏治,解決軍餉層層剝削的問題,秋後處斬官員一百多名。那時候老丞相還在位,收到奏報後星夜趕往燕北巡查。回京後,老丞相力保,也幸虧先帝惜才,將軍才得以留任燕北,涼州才能發展成今天人煙撲地桑柘稠的富饒之地和車馬相交錯,歌吹日縱橫的商埠重鎮。”

    史書沒能寫出那年的驚心動魄,只留有冰冷的寥寥數語:洪慶二十一年,成王世子楚懷英戰死沙場。次年春,帝下詔,任秋驚寒爲西北都護。那是先帝下的最後一封詔書,因而慕致遠記得特別清楚。

    “子歸,你少年得志,到涼州後,多看多聽,勿以爲將軍弱冠之年而懷有輕視之心。據說,這幾年將軍疾痾纏身,性情大變。如若對你有何不敬之處,還望看在老夫的顏面上寬宥一二。”梁老將軍語重心長地言道,“二十歲,風華正茂,京城的女子或是相夫教子,或是兒女承歡膝下,哪像她這樣領兵鎮守邊疆的,老夫看着着實心疼”

    “秋將軍巾幗不讓鬚眉,當世女中豪傑,子歸不能望其項背,只敢懷有敬畏之心。”慕致遠嘆道,“可是,朝中並未收到秋將軍受傷的消息,何來疾痾纏身之說如此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沒有任何消息。”

    “當年漠河之戰,渡江時受了寒,埋下了隱患。據說自那以後反覆發作,久治不愈。除了她整治燕北官場的那年冬天,老夫再也未見過她。這幾年,燕北邊境時有戰事發生,從未見她露面。於是,北地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她臥病在牀,命不久矣,也有人說她韜光養晦,胸懷大志。衆說紛紜,莫衷一是。”梁老將軍嘆道。

    “朝廷收到的奏報,燕北近年政通人和,物阜民豐,流言蜚語多半不可信。”慕致遠微笑道。

    邊談邊走,第七日落日時分抵達了涼州。騎着駱駝的商賈,蒙着面的熱情女子,穿着袈裟的僧侶,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南來北往,摩肩接踵,別有一番異域風情。駐足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中,似乎所經歷過的漫天風沙不過是自己的臆想,只有臉頰刮過那刺骨的寒風提醒着你曾經歷過風沙的洗禮。擦肩而過的女子頻頻拋來媚眼,大膽而熱烈,哪怕是楚忠良那樣的紈絝亦羞紅了臉,引得對方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涼州民風之彪悍,令慕致遠等京中一行大開眼界。

    涼州衙門位於城東,坐北面南,左文右武,前朝後寢,規模宏大,佈局嚴謹,深邃森嚴,變幻無窮。雄獅鎮守,衙門大開,進出往來之人絡繹不絕。其他州府,衙門與校場往往是相隔甚遠,而涼州因秋驚寒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緣故,在她上任後,便做了擴建,衙門之後是將軍府,將軍府之後是軍士們操練的校場。如此一來,顯得愈發氣勢恢宏,奇偉壯闊。

    慕致遠與梁老將軍剛翻身下馬,衙門內便有一師爺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四十開外,八字鬍,面色略黃,眼角佈滿笑紋,是經年累月留下的痕跡,兩鬢有稀鬆的白髮,目光平和,偶爾閃過一絲犀利的光芒。

    “天子使臣不辭辛苦,遠道而來,張遠代燕北臣民謝過君上與慕大人曠達未能遠迎,罪該萬死”說罷,長揖至地,神色恭謹。

    “張師爺多禮”慕致遠疾行幾步,親自扶起張遠。

    “慕大人、梁老將軍裏面請”張遠躬身而迎。

    慕致遠領着梁老將軍、太史安、楚忠良往衙門裏走,不想楚忠良的兩個妾室也隨後跟上了。張遠神色未變,笑容未收,可目光卻轉深,伸手攔住,笑道:“晚膳已備好,二位夫人風塵僕僕,先梳妝整理,膳後再見各位大人,如何”

    客氣委婉,不驚不怒,沒有露出絲毫的不耐。侍妾不得進入廳堂,更不用說公堂了,除非衙門傳召。

    慕致遠心中思忖:“張遠神色如此自然,要麼早就知道有哪些人要來,要麼就是心思玲瓏的人。如果是前者,那麼涼州府的消息極爲靈通;如果是後者,那麼這個滿臉笑容的張師爺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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