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指點江山之殺邊塞 >第十七章:往事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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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九還覺得他們家大人未卜先知,當天下午大理寺迎來了最熱鬧的一天,刑部、督察院、慈寧宮先後派人過來要求提審秋驚寒,你方唱罷我登場。

    京城的十一月,還未下雪,北風卻也颳得猛烈。獄中十分安靜,轉角處燃燒的火苗在牆上投下跳躍的陰影,儘管點着火,卻驅不散蝕骨的陰冷。

    聖上一言不發地走在冗長的甬道中,劍眉之間堆砌着深重的疲倦與憂傷。慕致遠跟在他身後,腳步放得很輕。韓九低着頭,手中握着鑰匙,走在最後面。在盡頭處,韓九開了鎖,領着獄卒悄然退開。

    秋驚寒一身粗布衣,本是抱着雙膝,低垂着腦袋,聽見響聲後,擡起頭瞟了一眼,臉上無悲無喜,整整衣襟,跪了下來,斂目垂眉。

    聖上站在她面前,緊緊地盯着她,眸中血色翻滾,幾番欲伸手去扶她,最後卻是慢慢握成拳頭,寒聲道:“秋驚寒,你是不是不想回京”

    “微臣不敢。”她緊收下顎,面無表情。

    “小寒,你是不是在怪我”聖上蹲下身子,與她齊平。

    “陛下多慮了。”她波瀾不驚。

    “月初,我收到北地的戰報,最高興的不是西戎、北狄、丘茲都滅了,而是你終於要回朝了。我高興得整夜整夜睡不着,總想着該如何去接你,想着見到你該說些什麼,想着該如何封賞你。”聖上低聲道,移動身子,與她僅有一步之隔,“我等了那麼久,熬了那麼多個日夜,現在卻只能在這裏見到你。曲蘅的事,是朕不對。高升衝撞你,朕已經訓斥他了。可是,你怎麼,怎麼將舅舅的嫡子撞死了呢。他平日荒唐事也做了不少,可是母后十分寵愛,此事,朕,朕也護不了你,你讓我如何是好”

    聲音越來越低,又苦又澀。

    “微臣懇請陛下秉公辦理。”她淡淡地應道。

    “你倒是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刀槍不入,百毒不侵。”聖上苦笑道,終究還是沒忍住,伸手撫上她的肩頭,“聽說你病得厲害,我讓御醫來看看好不好”

    “陛下多慮了,微臣很好。”她一動不動。

    她這話徹底激怒了聖上,聖上左手一把抱住她,右手擡起她的臉,冷冷地笑道:“這滿頭的銀髮,這千瘡百孔的臉,你告訴朕,你哪好了你這副樣子,是存心來折磨朕的吧”

    “微臣死不足惜,請陛下慎言。”她撇過臉,掙開聖上的懷抱,雙手撐在地上喘息,“陛下九五之尊,請以國事爲重,以天下爲重。”

    “以前有懷英,現在有天下,你可真狠心。”聖上緊緊地攥住她的右手,慘淡地笑道,“你告訴我,我到底哪不好了”

    “七尺之軀,既已許國,再難許君,請陛下開恩”她使勁抽了抽右手,卻無論如何也抽不出,眸子一閉,彎腰重重地一叩首,擡起頭已是一片猩紅。

    慕致遠閉上眼,心中一陣刺痛,劇烈如灼傷。

    同樣灼傷的還有聖上的眼,他眼中的癡狂一點點退去,再無波瀾,頹然地鬆了手,起身背對着她,默了默道:“朕不會再逼你,你也不用對朕避之若浼。你替朕守住了半壁江山,朕總得護你一世無虞。”

    “微臣謝陛下天恩。”她跪着磕了三個頭。

    聖上回首,神色複雜,凝眸盯着,晦暗不明,最終無可奈何地深深一嘆,拂袖而去。

    慕致遠將她抱至榻上,輕輕抱了抱,追了出去。

    聖上回到宮中,灌了半壇酒,鬱鬱寡歡地道:“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從來不跪我,也沒有如此生分。說起來,她怨懟我也是應該的。梁老將軍病重的時候,我也染上了風寒,父皇不許我出宮。等我好起來,老將軍去了,成王府和秋府從親家變成了冤家,她和父皇大鬧了一場隻身去了燕北。自始至終,我沒見到她,連她一夜白頭,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自她去燕北後,北地的消息,父皇瞞得緊,我一無所知。後來,母后進了佛堂,奪嫡也愈演愈烈,我分身乏術。直到我登基,收到燕北的賀表,纔再次看到她的名字,那已經是一年以後,恍若隔世。”

    “世事難料,請陛下不必過於傷懷。”慕致遠頓了頓,遲疑道,“今日下午,慈寧宮的總管奉太后之名去提取過她,被韓九擋了回去。”

    聖上怔了怔,低聲道:“母后已經四年未問朝堂之事,怎麼會呢”

    “這個子歸就不知道了。”慕致遠低頭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悟,“當年她與太后關係如何”

    “她母親與母后曾經是手帕交,母后憐她孤苦,多有拂照。因而,她也常常去母后宮中。倒是自她離京後,秋府年節送禮,獨獨少了慈寧宮。興許是下人忘了提,主子又年幼。”聖上嘆道。

    別人或許會相信,但是慕致遠不會。因爲他見過秋向陽,知道他心細如塵,恐怕事有蹊蹺。

    “恐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慕致遠沉聲道,提着盞給二人的杯中添滿,忽而問道,“太后入佛堂和她離京是同一年吧”

    “不,她三月份離京,十二月漠河一役取得了勝利。第二年開朝,朝廷收到了戰報,沒過幾日母后便進了佛堂,再也沒出來。”聖上揉着眉頭回憶道,“我還記得,那時候父皇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

    慕致遠看了看聖上,脣角蠕動,卻什麼也沒說,低頭喝了兩口酒。

    聖上一頓,忽然也回味了過來,蹙眉道:“父皇病重,母后再也沒有出過慈寧宮,甚至包括父皇賓天,這,這有悖常理。”

    慕致遠什麼也沒說,頭壓得更低了。

    “明日你拿着我的手諭去藏書閣查一查洪慶二十二年間左右燕北的戰報,去門下省、國史院查一查那兩年的卷宗。如果時間充裕,也拜訪拜訪編撰國史的老學士吧。”聖上緩緩地道。

    “那秋驚寒的案子呢”慕致遠擡頭。

    “現在正在風尖浪口上,先壓一壓,讓韓九去查。”聖上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她那麼瘦,弱不勝衣,真不知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獄中溼冷,別忘了給她捎些禦寒之物。派人好好守着她,別出了任何差池。”

    “多謝陛下體恤。”慕致遠點頭應了。

    “就算朕不說,你也會這樣做吧”聖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慕致遠沒有正面回答,垂下眸光,輕聲道:“漠河之役,她傷了身子,九月已是貂裘不離身。函谷關之役,她身負重傷埋在沙土下一天一夜,背部、腰部、腿部、胳膊、臉上無一處完好,舉箸提筆諸多困難,得知幾位老將軍戰死,悲慟之下流出了血淚,又傷了眼睛。回京的途中,一直昏迷着,若不是尋到了妙手回春,她恐怕是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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