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暝頌 >第十五章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晨曦時刻,雲裏霧裏被初晨的霧氣瀰漫,“鐺”的一聲清脆的古鐘,驚醒了躲藏在濃霧裏的整片坐忘宮,一束束白衣道士的身影充斥着前院,清晨正是天地元氣極爲精純的時刻,晨讀、打坐吐納、練劍最爲合適不過。

    這份安逸和安寧卻突然被一道白衣倩影打破,讓正在晨讀和打坐吐納的道士和道童眼前一亮,用驚歎的目光望着那清雅的少女。

    那少女真的太美了,三千柔順青絲被一束白色緞帶輕束,順着香肩垂落至纖細的小蠻腰處,她就好像是傳說中雪山上的仙女一樣,宛如盛開在紅塵俗世中的一朵雪蓮花,讓衆多小道士目眩神迷。

    她用迷茫的眼神望向四周,步伐順着腳下的小路向霧氣中走去。

    玉蒼山後山戲魚池旁。

    少女望着池中活潑遊滑的大白魚,她彷彿陷入了沉思,好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顏。

    坐忘宮山門口,兩個負劍的道士守着門,凝神閉目,嘴裏默唸起一束晦澀的道家心法口訣,臉上大有悔意,心裏頭十分懊惱,竟然因爲一位少女起了俗世凡心。

    “喂”

    突然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驚醒了兩個道士,蕭頊一身青衫羅衣站在山門口,當即道:“大清早你兩人,沒事念什麼經呀”

    “四殿下。”兩個道士晗首示禮。

    蕭頊擡起眼皮,道:“我說你們兩人,把個山門也三心二意。”

    兩個小道士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低下了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望着低頭的兩個道士,蕭頊玩鬧打趣的心思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於是搖了搖頭,懶的搭理他們,邁步走進了山門後認準了一個方向,便是腳底生風疾掠而行。

    走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蕭頊熟門熟路便來到了後山戲魚池邊,池邊持續了許久的寧靜,他靜靜的望着站在清水魚池旁的少女,少女靜靜的望着池裏的魚。

    波光粼粼,少女的修長的眉毛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一些零星點點的記憶在腦海裏涌現,如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麻團,找不到一絲頭緒,甚至她用了好半天的時間,方纔從凌亂的記憶裏想起自己的名字。

    “咚”

    蕭頊順手從腳邊拾起一顆石子,丟進了魚池,遊嬉的大白魚瞬間被驚恐而散,那一聲輕微的卟咚聲,在少女是耳中宛如悍天驚雷一般轟動,紛亂的思緒忽然消失。

    少女淡淡的道:“是你救了我,帶我來着的”

    “不是。”蕭頊搖了搖頭,心中一動,微笑着解釋道:“若不是你從石頭裏裂出來,我也不會救了你,咱們算是扯了個平。”

    少女冰冷的道:“這是哪你又是誰”

    聞言,蕭頊略微皺了一下眉,他感覺到從對方的身上升起一些警惕之意,在其中甚至還摻雜了三分殺意,若是自己一個嘴下不積德,恐怕會有殺身之禍,腦中立馬回想起在幽谷中的一幕,冷汗當即順着後背沾溼了衣衫,心裏暗暗的道:“這姑娘的警惕心也太深了,我得想辦法逗逗她。”

    “這裏是東夏玉蒼山。”蕭頊心思一閃,笑道:“至於我是誰我姓星月小橋聽風聲,

    名君子正首戴玉冠。”

    魚池邊上的少女被蕭頊一逗,心裏的警惕逐漸的打消了一分,心裏默唸了一遍後,便轉身繼續盯着池塘裏的大白魚,顯然是根本就不想理會他。

    蕭頊站到少女的身旁,也學着她的模樣觀起了大白魚,道:“別人把名字告訴了你,你也應該把名字告訴別人。”

    “靚兒。”

    “蕭頊。”

    兩人在同一時刻,一起吐出了兩個字。

    “靚兒”蕭頊身體怔了怔,聽着空靈的聲音,心裏一動。

    一直見她俏臉冰冷,語氣清淡拒人與千里之外,蕭頊心裏暗存三分忌憚,此刻他們這麼一說,兩人之間警惕的隔閡瞬間去了大半。蕭頊解釋道:“你身體的少陰之症,是天生的嗎你又在寒玉里困了多久”

    雖然問的很輕鬆,但是蕭頊的心裏卻一直緊繃着一根隨時都可能會斷裂的弦,少陰之症是三大奇症之一,只有在古舊的醫書上才略微有一些提及,而且一個如此清新脫俗少女又怎麼會被困在寒石裏,這一系列的事情都太過邪門了。

    少女檀口微動,淡淡的道:“忘了。”

    “啊”蕭頊的喉嚨瞬間好似被什麼堵住了一般,這問題他也是沒脾氣了。

    “只是隱約記得,在我陷入沉睡之前,森林周圍有一羣人生活着。”

    蕭頊在腦海裏想起了劉宴說過的話來,眉毛猛然一挑,半響後,才驚呼了一聲:“你竟然被困在寒玉里,足足五十年”

    纔將心裏可怕的想法說出後,蕭頊有些艱難的轉過頭,望着身旁少女那精緻的五官,這集天地之靈氣孕育而出的少女,竟然比自己年長至少五十年,甚至與更多,心裏的想法轉到着,他忽然不到繼續往下去想。

    “呼”蕭頊深深的吐了一口冷氣。

    “你谷中在救我的時候,有遇見什麼人嗎”靚兒沉默了半響,輕聲道。

    看她黛眉緊鎖的模樣,蕭頊忙笑道:“遇見了,而且還是一羣人,拿着箭就往我身上射,差一點沒把我射成刺蝟。”

    原本還想再逗她幾句的蕭頊,望着那美目中充滿的茫然,嘴裏剛想要說出的話,也被自己給噎了下去。

    “卟咚”

    有幾條大白魚起尾躍出水面,緊接着後面緊跟來一大羣白魚,都游上了水面咕嚕咕嚕的吐起了小水泡。玉蒼山地處元氣龍脈之山,山裏的飛禽走獸常年受元氣的滋養,有點運氣的走獸飛禽,都早就誕生了靈識,一些兇殘暴戾的妖獸,也常常盤顧在四周暗自偷偷的修練。

    蕭頊笑道:“自古就有美人三笑傾國,沉魚落雁,這些白魚還真是好運氣,能見小姐姐一笑,一定都會因爲開心而暈頭轉向,最後沉落池底。”

    要是別的小姑娘對上蕭頊着跳脫玩笑的性格,加上剛纔的幾句話,一定會被撩的格格嬌笑。可是這靚兒幾十年冰封在寒玉之內,靈臺空明,不染一絲紅塵俗氣,對與蕭頊的笑話根本就不明白。

    靚兒盯着眼前的池塘,愣了愣,旋即淡淡的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蕭氏子弟大都熟讀道藏,蕭頊兀自把“子非魚

    ,安知魚之樂”唸了一遍,當即便想起了這句話是傳自上古先賢莊子的著作秋水一篇之中。

    上古時期,道家先賢莊子和一名智者遊於濠梁之上,因觀魚而展生了一場辨論,意思是說你的歡苦悲離都是屬於自己,別人的奪不走要不去的,而另外一層意思是,兩個異物之間沒辦法交流。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蕭頊望着靚兒再次說道:“人有靈識,這白魚也有靈識,人與人可以相知,人與白魚自然也可以相知。”

    靚兒精緻的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道:“人知魚也好,魚知人也罷,與我何干。”

    此刻蕭頊頗爲鬱悶的吧唧了一下嘴,這姑娘是名副其實的話題終結者,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被女孩給堵的無說可說,感覺自己就好像沒皮沒臉的二賴子。

    初晨的陽光輕灑在兩人的臉上,靚兒一直饒有趣味的盯着嬉遊的白魚,蕭頊沒好氣的對着魚池裏翻了個白眼,目光不時撇了一下身旁的窈窕倩影,無誇的撓了撓頭,敢情自己一個英俊瀟灑的大活人,還不如一池不會說話的魚。

    靚兒不說話,蕭頊也不知說什麼,於是兩個人就怎麼無聲的立在魚池邊。

    過了一會,靚兒淡淡的道:“你還不走”

    “我想留在着。”蕭頊立即道:“至少現在留在着,這樣我會很輕鬆。”

    說到着,他拳頭猛然緊握,雙目冷冽的望着水面。

    靚兒望着眼前蕭頊,她突然察覺到在這滿臉輕鬆的嬉笑之下,壓抑着從未有人發現的痛苦,從那一瞬間,知曉那少年瘦弱的肩膀上,似乎扛着別人無法理解的壓力。

    “你體內的少陰之症,雖說此次被控制住了,但難保以後不會發作,若你信得過我,我定會找到辦法治癒你體內的病症。”蕭頊的目光緊盯着可人,信誓旦旦的道。

    “你學過醫道,那就不用我多說什麼,少陰之症自古以來,無法可治。”靚兒緩緩的轉過身,晶瑩的美眸子看着一旁的蕭頊,輕淡的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縱然參入造化,也終將化爲枯骨,歸與天地塵土。”

    蕭頊瞥了一眼魚池內,“這滿池的白魚,也逃不過生死之外,但卻依舊每天在池裏。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即爲死,死亦爲生。”

    當這句話講完,靚兒神色微微不太自然。

    如果不是意外,她還繼續被冰封在寒石之中,今日生死對她來說早就不在乎了。

    靚兒輕聲的道:“真想不到,你能說出着句話,不過,也不無道理。”

    蕭頊笑着點頭,心裏尤爲開心,“既然忘了,那自然便是不開心的事,隨緣就好,留下吧雖然不知你的過去,不過,我答應你,在整個東夏王朝境內,只有我不死,誰也傷害不了你。”

    這一番話說出口,少年便愣住了,一向自詡冷靜的自己的,今天怎麼了,竟然說出這句話。

    靚兒精緻的俏臉一片凝重,望着蕭頊輕吐了四個字,“你太弱了。”

    蕭頊的俊俏的小臉瞬間陰沉了下來,片刻之後,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我不會永遠怎麼弱,我會變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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