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不在焉,也不急着找他回來,殿後找了小嗷玩兒。
小嗷在她面前就像一隻小貓,滿地打滾。她和小嗷一起撲來撲去,撲累了,就趴在它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有人把她抱起來,走到一半,還沒到偏殿,她猛然驚醒過來,果然在他懷裏。
末無端掙扎着下來,說什麼也不願再去睡覺。源離依着把她放下來,她也不說要幹什麼,只扯着衣角跟在他身後。
晚餐,做了蜜汁蓮藕和菊花鱸魚,末無端不想在膳室喫,搬到了小園的石桌上。四時風清水涼,鳥語花香,源離端着一小壺茶,在旁邊陪她。
“別喝茶了,陪我喝杯酒吧。”末無端咬着筷子頭開口。
源離有點兒驚訝,末無端酒量不好,從不主動開口要酒喝。他手指一揮,桌上茶壺隱去,在原處出現一隻青玉酒壺,帶着兩隻乖巧的酒杯。
酒斟出來,是明亮的胭紅色,今日飲的,卻是葡萄酒,入口微甘,不苦不烈。
喝了一陣,源離先開口,“有心事?”
“沒有,有開心的事。”
“說來聽聽。”
“晚照師兄,你見過的,要成親了。”
末無端眯着眼笑,可那笑裏源離看出了些其他意味。
“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們都替他開心。掌門和長老都答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辦喜事。對了,我得好好想想,準備一份什麼禮物。”末無端兀自滔滔不絕,沒發現源離眼神有些灰黯。
“對了,我記得書房有一枝紅珊合歡。”又看了看手中酒杯,“再去制一對合巹杯。再給綺師妹做批首飾……”
末無端的禮單要列出幾卷宣紙來,又考慮起如何迎親,如何操持喜宴,要請哪些宴客,林林種種各樣細節,就像是自己的婚事一樣操心。
小小的酒壺,卻怎麼也倒不完,源離只喝了一口,一直是末無端在那裏自斟自飲。喝到後來,也不知是醉了還是累了,終於住了口,趴在桌上發呆。
源離一言不發,隻眼裏一直倒映着這個人。
今夜一輪圓月已爬到樹梢。末無端望着看了會兒,說:“離,你帶我回來那天,也是這樣的夜晚是嗎?那時我真小,現在已經長大了。”
說完,站起身來,就要走。
源離忽然叫住她,他不看她,卻是在對她說:“你不願他娶旁人,他就娶不了其他人。”
“什麼意思?”末無端有點兒沒搞明白。
“你喜歡他,我就能讓他喜歡你。”
“啊?”末無端懵得有點兒厲害。
源離聲音冷淡,“你說的那個柳晚照,你喜歡他,我來想辦法。”
末無端被源離的理解能力驚呆了,“不,不是,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他了?我不喜歡他,不是,我喜歡他那也是朋友間的喜歡,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要成親了我高興,我真心高興!”
這下輪到源離愣住了,他看着末無端,“可……你從一開始,就有些不開心。”
末無端與他對視,咬了咬嘴脣,靜默片刻,“我不是不開心,我只是羨慕,他愛的人,也愛他。”
……
柳晚照與綺妙的婚事,因都是自家人,免了許多繁文縟節,由掌門親自出面納采提親,卜卦納吉,成婚之日選在一個月後。
南宮望收了師兄的信,日夜兼程趕回來,摟着師兄又笑又跳,鬧個沒完。
時日已近,派中立馬開始準備,勤享堂整日馬不停蹄,將喜宴所需歸置得整整齊齊,還另選了一處小院打掃出來,作爲兩人成親後的居所。
一幫夥伴們也閒不下來,除了挑選新婚賀禮,還忙着給新娘子制鳳冠,繡喜服,給新郎官選聘禮,置新室。整個丹陽派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柳晚照忙得焦頭爛額團團轉,一到夜裏倒牀就睡,還總被美夢笑醒。這歲月,真是再美好也不過了。
綺妙從得了師父首肯,便再也沒出過門,在屋中給柳晚照和自己各繡了一身喜袍,龍鳳朝日。現在,又要給自己繡喜帕,末無端與韓語商幫她理出各色絲線。
她繡的是一幅鴛鴦戲水圖,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末無端的手從來沒做過針線,對綺妙的手藝,羨慕得很,一直伸頭去看。
韓語商笑她,“還不趕緊學學,哪日你要嫁了,可別繡出醜鴨子來。”
末無端一邊看綺妙走線一邊感嘆,“我就算了吧,醜鴨子也能難倒我,真有哪麼一天,就請妙兒爲我繡,叫你紅眼。”
綺妙笑了,“只要無端不嫌棄,甭管衣服被子,到時我給你做整套。”
韓語商趕緊道:“妙兒你可不能偏心,也得有我的。”
話還沒說完,又自己打斷,“算了,咱倆呀,還是先找着人要吧。”
末無端捧着臉蹲在綺妙身邊,默不作聲,想着自己的心事,竟覺得那兩隻水鳥兒正在往她這邊游過來。拿手輕輕點了點一隻鳥兒的腦袋,笑道:“果然是隻羨鴛鴦不羨仙呢。”
韓語商看着末無端,若有所思,這姑娘定然有事。
聽了末無端的話,綺妙停下手來,驀然一笑,“是啊,這仙,有什麼意思呢。”
吉時已到!
丹陽派中鑼鼓喧天,熱鬧非凡,賓客如織。柳晚照在衆人簇擁下,從轎中接下綺妙,至大殿中,淨明真人與輝月長老端坐高堂。一對新人拜過天地,再拜尊師,夫妻交拜,禮成。
柳晚照掀開喜帕,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一路的昏昏沉沉終於清明,險些歡喜得落下淚來,此生已然無憾。
綺妙也不怕周圍同門起鬨,主動去握了柳晚照的手,笑得淺甜。
末無端與夥伴們在旁邊站着,像是比一對新人還激動,掐了金洛水一身的指甲印。
夜宴之時,賓主盡歡,人人都要敬新人一杯,恭賀二人永結同心,共奔仙程。柳晚照喝得天旋地轉,綺妙卻面不改色,將賀酒一一領了,還幫新婚的丈夫飲了許多,博了賓客喝彩無數。
到了喜宴尾聲,柳晚照扶着人也快要站不穩,金洛水、青一笑兩人把他架上,準備往屋裏扛。柳晚照卻不聽話,半眯着眼睛,還非要拉着綺妙才肯走。
金洛水迴轉頭對綺妙道:“妙嫂子,快來管管你這新郎官,兩個人都拉不住……”
話沒說完,就覺得綺妙也有點兒奇怪,她似乎,有點兒難受。
綺妙一手撐桌,一手扶頭,眨巴着眼睛,又狠甩了幾下腦袋,眼裏透露着……似乎是不可思議,又好像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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