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居然是工具人 >0107
    邵德平悄悄地環顧四周,察看有沒有認識的人。事件發生後,他發現了很多人的真面目,過去掛着笑臉要他打折算便宜一點的街坊熟客,有些在路上遇上他會特意轉身迴避,有些則會說些難聽的話令他急步離開。文具店的生意雖未算“一落千丈”,但也大受影響,加上租金上漲,家中財務比以往更艱難。近幾個月差不多少了一半客人,邵德平老婆每天回家也抱怨,念得他耳朵長繭。

    “這個黃臉婆”邵德平在心裏嘀咕。遙想當年老婆年輕時尚有幾分姿色,邵德平被念也能當成夫妻情趣,可是如今太太人老珠黃,口出罵言只教他覺得像潑婦罵街。過去他就經常被老婆埋怨,說他在文具店賣那些日本寫真集意識不良有礙觀瞻,他就以“攝影藝術你懂個屁j當擋箭牌固然,他心裏想的是另一回事。男人好色有什麼不對只是他沒料到,這些書冊成了他人攻擊自己的口實,成了暴露他本性的證據。

    不過最令邵德平氣憤的,是那些從事地區工作的議員。數年前他曾爲一位親政府的建制派議員助選,努力向鄰里和顧客拉票,文具店至今仍貼着支持議員的海報,可是東窗事發後,他向那議員求助,希望對方打幾個電話到報館和雜誌社“打點一下”,減少記者的滋擾,對方卻跟自己劃清界線,就像邵德平會令他的從政生涯蒙上污點似的。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政客的嘴臉比川劇的變臉變得還要快。邵德平充分體會到世態炎涼,不過他再惱火也無處宣泄,只能生自己的悶氣。

    邵德平的目光掃過店內每一位客人,感到一丁點欣慰。今天這家茶餐廳裏,沒有半張認識的臉孔。

    “咦”當邵德平望向左邊時,他看到一個提着相機的男人在鄰桌坐下。他第一個反應是以爲自己被那些可惡的記者纏上,可是他定睛一看,便知道自己誤會了。那是一臺黑色的、有點歷史的雙鏡反光相機,沒有記者會使用這種老古董。

    因爲那臺相機實在少見,邵德平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即使夥計送上奶茶,他仍盯着那臺雙鏡相機不放。

    “先生。”相機的主人突然對邵德平說。

    “怎、怎麼了”

    “可以給我你桌上的糖盅嗎”那男人指了指邵德平眼前放砂糖的罐子。邵德平看到對方面前有一杯熱咖啡,桌上卻沒有糖盅。

    邵德平將糖盅遞給對方,眼睛仍不時偷瞄放在桌上的相機。

    “謝謝。”男人接過糖盅,倒了兩茶匙糖後,將糖盅歸還。“先生你也喜歡攝影嗎”

    邵德平沒想到對方主動問起,他猜自己盯着看的樣子一定太著跡。

    “嗯。那是rohesex3.5f嗎”邵德平問。

    “不,是2.8f。”

    邵德平聞言暗吃一驚。德國祿萊公司是相機名廠,雙鏡反光相機系列rollesex更是攝影愛好者的至愛古董機之一。3.5f是常見的款式,數千港幣便能買到,而外型相似的2.8f則較罕有,狀況良好的動輒賣上萬多元。

    “你也有玩雙反機”那男人問道。

    邵德平搖搖頭。“太貴了。我的錢頂多夠買海鷗4b。”海鷗4b是中國上海生產的雙反相機,只賣數百塊錢。

    “海鷗就算了吧,外型尚可,照片拍出來沒有味道。”男人笑道。

    “去年有朋友想出售一臺二手rolleicord,開價一千五百,我差點便買了。”邵德平說。“olleicord是祿萊公司另一系列的雙鏡相機,比rollex便宜。

    “rolleicord也挺好喔。那爲什麼沒買”

    “過不了老婆那一關。”邵德平苦笑道。“女人就是煩,我多買幾卷底片,她也囉囉嗦嗦,不給我好臉色看。”

    “底片你沒玩dslh”dslr是數位單眼相機的簡稱。

    “沒有,我只有一臺noltax700加兩支鏡頭。”

    “哦,x700,不錯嘛。”那男人點點頭,似是認同邵德平的選擇。“但現在數位機是主流,我兩者也有玩。”

    “好一點的數位單眼太貴啦。”

    “網絡上有些論壇不時有二手貨出讓,有時會撿到便宜。”男人說。“要我給你網址嗎”

    邵德平搖搖頭。“算了吧,我不太懂電腦,網絡論壇什麼的我都不懂。而且聽說玩數位機要配一臺高性能的電腦,我沒有這種閒錢。”

    “玩照片後製弄特殊效果纔要那種配置高的電腦。你家沒有電腦嗎”

    “有是有,但我和家人都很少用。幾年前被推銷有線電視時一併買下的,我只懂得用來下象棋和看pps影音。”邵德平問:“玩數位機真的不用貴价電腦嗎1

    “不用,只用來儲存和觀看照片的話,再古老的機種也可以。”那男人說。“不過買相機後倒要替電腦安裝一些軟體你有朋友或鄰居懂電腦嗎”

    “唔如果是簡單的,他們也能夠辯忙”邵德平想起兩位興趣相同的友人,可是他出獄後沒再聯絡,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不受歡迎人物了。一想到這裏,邵德平不禁打消念頭,說:“還是算了,我買新相機的話,我老婆一定大吵大鬧。”

    “嘿,這就沒辦法了。”

    二人聊到這時,夥計送上飯菜,他們便停下對話,自顧自的喫飯。飯後沒有繼續話題,邵德平也不想在茶餐廳逗留太久。

    “我先走了。”邵德平說。

    “嗯,再見。”那男人啜了一口咖啡,向邵德平點點頭。

    邵德平慢步回家時,不斷想着相機的事。自出獄後,他第一次覺得腳步輕鬆,沒有繼續爲家庭爲那女學生、爲獄中的生活感到抑鬱恐懼。雖然聽起來很荒謬,他決定犒賞自己,不管是數位相機還是海鷗牌雙鏡相機,他想多買一臺。

    老婆要罵要埋怨就由她吧邵德平領悟到,人生在世,就該順天聽命,及時行樂。

    3

    “邵德平是個爛人。”阿涅剛開門便對阿怡說道。

    星期五晚上阿涅答應阿怡調查後,翌日早上阿怡便到銀行將八萬多元存款提出,交給阿涅。銀行出納員看到她一口氣清空賬戶,擔心她遇上騙子,再三詢問,阿恰只能笑着保證她是提款自用。事實上,阿怡也有想過,把款項給阿涅搞不好跟送錢給騙子沒分別,就算阿捏一直說沒結果,阿怡也無可奈何。阿涅收下鈔票和零錢一說調查有結果會主動打電話給阿怡,會面不到一分鐘便趕阿恰離開,阿怡回家後纔想起自己沒有阿涅的聯絡方法。她按捺着忐忑的心情,嘗試說服自己阿涅會很快聯絡她,可是銀行職員那句“小姐你不會遇上騙徒吧”和莫偵探那句“他是專家”在她內心不斷交戰。

    將錢全付給阿涅後,阿怡身上只餘下錢包中本來有的一張百元紙鈔、儲值約五十塊的八達通卡e以及口袋中的十數元零錢。在阿涅接受委託前一天,阿怡到過超級市場購物,家中糧油雜貨尚算充足,然而距離發薪日還有半個月,餘下日子就算她每蟹只啃泡麪,上下班的交通費再省每天也花二十元,她可不能不上班,而且她這個月還未交水費電費。阿恰有點後悔沒辦理信用卡,假如她現在一卡在手,至少不用爲接下來兩星期的生活發愁一她一直奉行母親的教導,對“先使未來錢”十分抗拒,所以即使有一份穩定的職業,仍拒絕了所有信用卡推銷員的勸誘。她覺得現代經濟就像海市蜃樓,連沒有收入的學生都能拿到一、兩萬信用額,爲了獲得更大的利潤,商人和銀行家不斷誘騙年輕人走進這個“借款一款”的循環,而目前的繁榮景象,隨時會像砂粒堆成高塔,剎那間坍落崩毀。

    週六下午回到圖書館值班時,阿怡向同事wendy借幾百塊應急。因爲阿怡不是“月光族”,wendy不免感到奇怪,問及原因,阿怡卻支吾以對,只說一時週轉不靈。

    “嗯,這兒八百,你下月才還我吧。”wendy從錢包掏出所有百元鈔票。

    “咦,我只想借五百”

    “行啦,難得你也有周轉不靈的時候。不過有什麼事情不妨跟我說啊。”

    wendy兩年前從沙田圖書館調職到中央圖書館,比阿恰年長五歲,爲人健談外向,滿腔熱忱,事實上阿怡有點受不了她那種過度熱情的性格;wendy每次約大夥兒去喫飯看電影,阿怡都會藉詞推搪,缺席聚會。然而這時候wendy的熱心卻救了阿怡一把,在她無助之時願意伸出援手,也讓她心裏好過一點。只是,wendy的話令阿怡想起早上銀行職員的疑問,她覺得自己就像警訊“裏那些詐驅案例中的愚錳受害者。這令她更在意阿涅的調查進度,每天不時檢查手機,擔心錯過了阿涅的聯絡,可是一直杳無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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