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經在房間裏準備好了。唉呀,危險請小心。”
掌櫃也跑來幫忙攙扶,其他的男服務員也趕來,攙扶着他的腋下,送到葵之間。絹江拿着禮物的紙包裹,想之後再處理。這時候已經超過十一點半了。她擔心喝醉亂吼會打擾其他客人,那就傷腦筋了。
不過她的擔心是多此一舉。百濟木讓絹江幫忙脫掉衣服後,馬上就換上睡衣,然後咕咚一聲坐在枕邊。接着倒出水壺的水到杯子裏,咕嚕咕嚕好像津津有味的喝着水。
“啊啊,好喝。”他很隨便的用手背擦掉嘴上的水,對着正在將上衣掛到衣架上的絹江背後笑。
“有那麼好喝嗎”
“是很好喝啦,不過不喝酒的人是不懂這種味道的,好可憐喔。”
“是這樣嗎”
“是啊。你看,不是有甘露這個詞嗎查字典的話,就會查到那是太平盛世從天降下的甘美露水之意,那種東西雖然我也沒喝過,不過就算那是再怎麼好喝的水,我覺得還是醒酒的一杯水好喝多了。”
絹江露出微笑跪下來。甘露的講解怎樣都好,比起這個她還比較想早點洗澡,然後安穩睡個好覺。
“請問今晚要泡澡嗎”
“不了,今天晚上不用。因爲我醉了。”
“好的。”
“要是引發心臟麻痹,不就變成笑柄了嗎我可是醫生呢。”
“是啊。”
“對了,那是買給你的點心喔。請不要客氣收下吧。”
他用手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包裹,又再說一次。
“那是日式甜包子。不知道金澤是不是因爲懂茶道的人很多,所以有很多種甜包子,不過再怎麼說,還是喪禮包子最棒了,那種樸素的包子是最好喫的。”
那是個大盒子,絹江道謝後拿起來覺得很重。這份禮物一定會讓十八位女服務員都十分注意關心。這個人真是貼心,絹江覺得很感動。
醫生好像很累的吐了口氣,先說了聲失禮,就上牀了。看起來好像鼻塞,有點呼吸困難的樣子。
“對了,春日什麼時候回來了”
“沒有,她還沒回來。”
“竟然還沒”
他用手肘撐着,半坐起身,發怒似的皺起眉來,然後注意到自己坦着胸膛,趕緊將衣領合攏。
“這麼晚,跑哪去了啊真拿她沒辦法。”
“請問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沒有,從能登回來的路上,六點多就在金澤車站分開了。我要去拜訪朋友,不好帶着她一起去。畢竟我們還不是夫妻。”
“這樣啊。”
絹江有些不能理解。她一直以爲朋友要一起招待他們兩個;不過只花了一點時間,她就察覺自己之前是在貿然斷定這件事。
“我跟她約好要去讓朋友招待,她就一個人用餐。我們分開的時候,她還說想在夜晚的城鎮裏逛一逛,可是現在也太晚了。”
“就是說啊。”
“該不會是迷路了吧”醫生擔心的聲音抑鬱起來。
“不會有事的。這裏又不是不通日語的國外。”
“她沒有工作嗎”
“春日嗎她是護士喔。在我的診所工作,是個非常有經驗的人,嗯,那麼能幹的助手也不多吧。”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因爲她是住在醫院的護士,所以地址纔會一樣。知道這些以後,也大概能推測出這對男女關係的原委了。醫師和嫺熟的護士之間擦出愛的火花,也是很常見的情況吧。絹江也看過這種劇情的電影。
“那我就先睡了,她如果回來休息請通知我。”
醫生又再次躺下。絹江趁這時站起身,將枕邊的桌燈點亮,關掉天花板的熒光燈,然後出去走廊。剛纔一直傳來團客酒醉的嘶吼聲,也已經完全沒了,只聽得到自己的人字拖鞋踩在厚絨毯上發出的細微腳步聲。
第二天早晨女服務員去整理牀鋪時,睡醒的醫生很開心的站在陽臺,好像很享受的抽着他剛睡醒的煙,中途忽然好像想起什麼,問絹江鶴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有,她整夜都沒回來喔。掌櫃還說是不是去朋友那住宿了呢。”
脫掉枕套的同時,絹江向上瞄了一下醫生飽滿的側臉。
“她已經把這裏的電話號碼確實寫在筆記本上了,就算連她的手提包都遺失迷路了,她也應該記得羽石這個名字吧,我想應該也可以翻開電話簿聯絡纔對。該不會是櫃檯接到電話卻忘記了吧”
“這也有可能,請您稍等一下。”
絹江停下手邊收拾寢具的工作,拿起聽筒到耳邊。櫃檯會忘記也是有可能的事,要是這樣的話,那就對客人很抱歉了。
聽筒傳來了掌櫃的聲音。面對絹江的詢問,他很快就否定了,除了晚餐時間以外,從六點到十二點,都是他一直坐在櫃檯,所以可以斷定鶴子沒有打電話過來。
“不過我去洗手間還有喫晚餐的時間,是千代幫我代班的,我先去問她看看。結果馬上就會知道了。”
掌櫃這麼回答後就掛上電話了。他說的千代是軍人遺孀,女服務員的領班。
絹江將牀墊摺好時,掌櫃傳來了詢問的結果。春日鶴子自從六點多通知不回來喫晚餐後,就再也沒有任何聯絡了。
“真是怪了。”
醫生的聲音顯得沉重。指頭夾着的香菸灰變得很長,眼看着就要掉下來了。
“我想您不需要這麼擔心。也許是因爲迷路了,一時緊張連旅館的名字都忘了吧”
“嗯,可是她的性格不是會緊張成這樣的人。”
“應該是到某處的旅店投宿了吧。過了一夜也會比較冷靜下來,我想她不久就會打電話來了。”
絹江想讓他寬心地說道。她一點都不同情那位女客人,但是覺得醫生很可憐。
“或許吧。”
“請問您現在要用餐了嗎”
“我這樣慢吞吞的,你也會很困擾吧。雖然我現在不太想喫東西,還是麻煩你了。”
醫生好不容易恢復冷靜的說道。這時候菸灰掉到膝蓋上,他就很貼心的把灰抖落在菸灰缸裏,用手指彈落沾到寬袖棉袍上的灰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