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居然是工具人 >032
    村廣場遠處一端的公共汽車候車亭周圍聚集了更多人,他們不知道在看什麼,明顯眼前所見讓他們頗爲驚訝。上午他們去酒吧登記入住的時候,弗雷澤就注意到有一羣人圍在那裏。顯然一傳十十傳百。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件村莊裏所有人都需要知道的事。

    “你覺得他們在看什麼”他一邊停車一邊問道。

    “也許我們應該去看看。”龐德回答。

    他們下了車,穿過廣場。懷特海德的古董鋪和普通電器商店已經打烊了。靜悄悄的夜裏,沒有來往的車輛,他們輕而易舉就聽見了人羣中的對話。

    “真是厚臉皮”

    “她應該感到羞恥。”

    “還好意思炫耀”

    村民七嘴八舌地討論,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龐德和弗雷澤,可是已經太遲了。人羣自行分開,留出通道讓兩人穿過,向他們正在圍觀的東西走去。兩人立刻明白了他們在看什麼。那是一個玻璃櫃,就豎在公交亭的旁邊,裏面貼着各式各樣的佈告:村委會上一次的會議紀要、教堂禮拜活動通知、活動預告,等等。這中間還有一頁新貼上去的打印信。

    致關心的人

    村子裏流傳着許多關於羅伯特布萊基斯頓的謠言。有些人暗示,他或許與他母親瑪麗布萊基斯頓星期五上午九點慘死的事件有關。這些謠言是不實且傷人的。

    我當時和羅伯特一起待在他車庫上面的公寓裏,我整晚都和他在一起。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在法庭上起誓。羅伯特和我打算結婚。請發發善心,停止散佈這些惡意的謠言。

    喬伊桑德林

    詹姆斯弗雷澤尤爲震驚。他性格的某一面,伴隨着這些年在英國私立學校的學習,已經潛藏進他的心底,在公共場合表達個人感情讓他尤爲不適。甚至在他看來,兩個人在大街上手牽着手都沒有必要,而這一激情宣言在他看來不亞於此讓他大驚失色。“她在想什麼”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大聲嚷道。

    “你最喫驚的主要還是公告的內容”龐德回答說,“你沒注意到別的什麼”

    “什麼”

    “寄給馬格納斯派伊爵士的恐嚇信和喬伊桑德林的自白書,都是由同一臺打字機打印的。”

    “我的天”弗雷澤眨了眨眼睛,“你確定嗎”

    “我確信。字母e的末尾油墨很淺,字母t向左微微傾斜。這不僅僅是同一款打字機。這是同一臺機器。”

    “你認爲那封信是她給馬格納斯爵士寫的”

    “有可能。”

    他們沉默地走了幾步,龐德再次開口:“由於我沒答應幫助她,桑德林小姐被迫採取了這一行動。”他說,“她情願犧牲她良好的名聲,她再清楚不過,這樣一個消息會傳到她父母耳朵裏,她和我們說得很清楚他們會氣死的。這是我的責任。”他停頓了一下,“埃文河畔的薩克斯比村莊的情況讓我感到擔憂,”他繼續說道,“我的朋友,我之前已經和你說過,人本性裏有惡的一面。沒有人留意的小小的謊言和藉口,如果積累在一起,會像充斥在房間裏的煙一樣讓人窒息。”他轉過身來,視線掠過周圍的建築物和陰影籠罩下的廣場。“它們就在我們身邊。已經死了兩個人了,如果算上很多年前在湖裏溺亡的那個孩子,是三個人。這幾件事都是相互關聯的。我們必須在第四個人遇害前迅速找出兇手。”

    他穿過廣場,向旅館走去。在他的身後,那些村民仍然在搖晃着腦袋竊竊私語。

    阿提庫斯龐德睜開眼,頭痛欲裂。

    在他睜開眼睛之前,就感覺到了疼,在睜開眼的一瞬間,疼痛加劇,就好像疼痛埋伏在深處,一直在等他睡醒,給他一個突然襲擊。劇烈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咬着牙去摸索昨晚放在牀頭的藥片,那是本森醫生給他開的。不知怎麼,他的手竟然摸到了藥片,把它們掃到了手掌心,但是他卻夠不着水杯那也是他提前準備好的。沒關係。他把藥片放進嘴裏,生生嚥下,他感覺到它們從喉嚨艱難地滑下去。幾分鐘後,當它們在他的體內安全着陸、漸漸溶解、通過血液循環稍減他頭部的疼痛後,他終於找到了水杯,用水滌淨口中的苦澀味道。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肩膀靠着枕頭,凝視着牆上的陰影。時間慢慢流逝,房間一點一點地在眼前浮現:橡木衣櫃,相對於它所處的空間來說稍顯笨拙;斑駁的鏡子;一幅裝在畫框裏的畫,印着巴斯的皇家新月樓1;下垂的窗簾,拉開就能看見墓地的景色。嗯,這倒是應景。等待疼痛消退的時間裏,阿提庫斯龐德思考着正爭分奪秒趕來的死亡。

    他不會辦葬禮。他這一生見證過太多死亡,他不想再用一場儀式來裝點它,也不想去美化它,好像它是什麼值得興師動衆的大事,不過只是在人世間走了一遭而已。他也不相信上帝。有一些人從集中營釋放後,信仰沒有受到絲毫動搖,他欽佩他們。而他個人的經歷使他不再相信一切。人類是一種複雜的動物,能做出偉大和同樣邪惡的舉動但是他凡事只靠自己。與此同時,他並不害怕被證明是錯誤的。如果這輩子結束後,他發現自己因爲某個理由在某個星光熠熠的房間裏接受審判,他相信自己會得到寬恕。按他的理解,上帝是寬容的。

    雖然他確實想過,本森醫生對他的病情可能有些過於樂觀了。再經受幾次這種病痛的折磨,大腦就會遭受無可挽回的損傷;它們會加劇他的病情,讓他的身體變得尤爲孱弱。在他的身體不能再正常運轉前,他還剩多長時間這是最令人恐懼的想法可連這種想法都可能會變得奢侈。龐德在女王的軍隊酒吧的房間裏獨自躺着,他暗暗向自己做出兩個承諾:第一,他會調查清楚馬格納斯派伊爵士的謀殺案,把欠喬伊桑德林的債還清楚;第二個,他拒絕透露。

    一小時後,當他穿着筆挺的西裝,內搭白色襯衫,繫着領帶來到餐廳裏,沒有人能想到他是如何迎來了這一天。當然,連詹姆斯弗雷澤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龐德還記得他和弗雷澤辦的第一個案子:在從帕丁頓發出的三五〇列車上,詹姆斯弗雷澤都沒注意到他同行的旅伴實際上已經死了。有很多人感到驚訝,他竟然能在偵探助理的職位上幹這麼久。事實上,龐德覺得他的得力之處就在於他的遲鈍。弗雷澤就是一張白紙,他可以在上面寫寫畫畫,盡情書寫自己的想法:他也像一塊乾淨的玻璃,可以讓他照見自己的思考過程。他做事很有效率。現在,他已經點好了龐德喜歡喫的早餐一杯黑咖啡和一顆煮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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