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中帛、首尾連、飛入九重佑蒼生。”
幾個梳着抓髻的小童你追我趕的從熱鬧的街口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唱着童謠。
聽見童謠，街邊茶樓散坐上一位滿頭白髮的老者詫異的道：“這幾天，怎麼滿城都是這個童謠”
邊上的中年人笑道：“香福寺門口擺攤的鐵口神算說，這童謠十有要應到這次選秀上。”
同坐的幾個人立刻來了興致，“這話是怎麼來的您快給說說”
中年人也不賣關子，“去年選秀，咱們瀘州城就出了位娘娘。神算說這回選秀，咱們瀘州城還能出位娘娘，比去年那位娘娘更尊貴”
老者驚道：“更尊貴難道咱們瀘州要出位皇后娘娘”
中年人點頭，“我看是，要不然，這童謠裏咋有飛入九重的話兒。”
同桌年輕人撇嘴，“淨扯淡，一幫屁孩子瞎壤壤說着玩的話，你們就當真了”
老者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你懂個啥童謠可不是隨便唱的，那都是老天爺降下來的旨意”
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這童謠早不出晚不出，就趕在選秀這節骨眼上出來，咋能沒啥應兆”
中年人又道：“我聽說，知府大人爲了驗證這事兒，還特意請神算起了一卦”
“卦上咋說的”
“鳳凰于飛、上上吉、利見大人。就是要出皇后娘娘的意思，香福寺的和尚都開始唸經替這位娘娘祈福了。”
衆人啊了一聲，眼珠子都瞪圓了，真要出皇后娘娘
二樓雅間，門窗都留了條縫，外面的童謠和樓下衆人的議論清清楚楚的傳進來。
李師爺手裏拿着兩張蓋着大紅官印的應選文書，一臉討好的看着錦熙。
“楊姑娘，您交待的事兒我都替您辦好了，滿大街都是那首童謠，都說咱瀘州城要出位皇后娘娘。按您的吩咐我是假扮成外地客商僱城外小乞丐進城傳的童謠。
找那個算命瞎子時，嘴裏也含了核桃，鞋外頭又套了雙靴子，保準誰也查不出來。還有，您要的假文書我也替您做好了，您看”
錦熙接過兩張應選文書，仔細對比了一下。假文書做的簡直完美無缺，大紅官印更是以假亂真。李師爺還不如靠這個手藝混飯喫她微微一笑收好文書，這才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李師爺。
“辛苦您了，這是剩下那一半報酬，您收好”
李師爺笑的見牙不見眼，伸手就去抓那張銀票，錦熙卻捏着銀票沒鬆手。
李師爺一驚，錦熙笑着鬆了手，“您新買了宅子，想不想再添兩個可心的姨娘伺候”
李師爺死攥着銀票呲牙笑道，“這種好事兒誰不想”話音沒落，他立刻明白過來，兩眼放光的瞧着錦熙，“您的意思是”
“這兩天您找可靠的人盯着楊守正和符氏，有什麼風吹草動的立刻告訴我。選秀那天，您幫我混進去之後，再留神看着入選的姑娘，如果有模樣出衆的一定要通知我。事成之後我送您兩個楊州姨娘。”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李師爺喜出往外，毫不猶豫的點頭。跟僞造文書，散播童謠相比，這點事兒太容易了。
事情交待完，李師爺樂顛顛的走了。
錦熙眼底也涌出一絲笑意。
楊守正想不想認她、敢不敢認她都不重要，自然有人願意替自已出頭，硬逼着他認。
這個人就是羅知府
隔壁雅間，趙元傑聽着外頭的童謠和議論，眉心擰成川字，擡頭對站在窗邊的趙元侃道：“三哥，這童謠來的蹊蹺啊，要不要查一下”
“與正事無關”趙元侃的聲音冷的像淬了冰碴子，低沉平靜卻有種不容質疑的強勢。
趙元傑早就習慣他這副冷冰冰的語氣，嗯了一聲，就把這事兒摞到腦後。伸了個懶腰晃到窗邊，“有什麼好看的，看了這麼半天”
趙元侃沉默不語，趙元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噗嗤笑了。
“三哥什麼時候對姑娘家感興趣了要不要我出去幫你搭訕”
趙元侃沒理他，仍盯着那個剛從茶樓走出去的女子看。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女子的長相，但是從側臉的線條看，她的相貌應該十分出衆。
她手裏捏了把銅錢，看樣子像是要施捨給蜷縮在牆角處的兩個小乞丐。看她走過去，兩小乞丐艱難的爬起來，已經做好磕頭的準備，她卻轉身走了。
趙元傑咦了一聲，笑意頓消，“這女人什麼毛病，拿要飯的尋開心呢”
趙元侃冷森森的眸子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依舊盯着她看。
女子一直走到街角，在賣包子的鋪子前站住，買了一大袋包子，又轉身往回走。
趙元傑眉頭一挑，笑道：“原來她是想買包子給小要飯的喫。”
話音未落，那女子突然把包子全倒地上，剛出籠的熱包子滾的滿地都是，全都沾滿沙土，她又一個個撿起來放回來袋子。徑直走到小乞丐跟前，把包子放在他們面前的破碗裏。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不是施捨，這是欺負人
趙元傑火冒三丈，轉身就往外衝，趙元侃攔住他。
此時那女子已經轉身走遠，高挑纖細的背影在人羣中很顯眼。趙元傑一眼就看見了，恨的直咬牙。他最見不得欺凌弱小的人，偏偏眼皮底下就冒出來一個。
這功夫，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兩步衝到小乞丐跟前，把那袋包子搶到手裏。兩個小乞丐一看見他，嚇的縮成一團，渾身發抖。
汢漢打開袋子翻了半天，發現包子全是髒的，朝地上狠啐了一口，回手又把包子扔給小乞丐。
“便宜你們這兩個遭瘟的短命鬼。”
兩個小乞丐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扒開袋子，抓起包子就往嘴裏塞。
趙元傑一愣，“那丫頭知道小要飯的被人控制，給錢或者好喫的，他們都得不着，所以才這麼幹”
趙元侃凝望着女子遠去的背影，冷森森的眸中滑過一絲淡淡的讚許，卻對趙元傑的話未置可否。
直到那女子徹底消失在人羣中，他才問道：“事情安排的如何”
“放心，貢院那邊都安排好了風聲也放出去了，選秀那天，只要刺客敢來”趙元傑恨恨的磨牙，沒再往下說。眼睛卻往街尾瞄了瞄，不知道那個姑娘會不會應選。
錦熙從茶樓回到香福巷子的杏枝家，杏枝立刻喜孜孜的拿出一身新衣裳衝她笑道：“快試試我給你買的新衣裳，後個兒就應選了，就算你長的俊，也得打扮打扮，不能穿舊的去。”
大紅江緞通袖襖，衣襬繡着大片七彩鳳尾蘭。衣料和做工都是上好的，錦熙卻被那罕見的花樣刺激的兩眼發紅，壓在心底最深處的記憶，山呼海嘯般的捲上來。
阿爹慘死那天，她穿的新衣服上繡的就是這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