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斯潘塞的生日。
戴安娜最近有點忙碌,她在積極求醫,剛新換了個主治醫師,聽說是這方面的權威。
她和斯潘塞約好了,要一直一起生活,她要照顧自己的兒子,所以她積極治療,表現的非常樂觀。
但我覺得她的這番忙碌,不是爲了自己治病,而是爲了安撫斯潘塞。
戴安娜內心深處,大概是覺得自己的病根本治不好,可是她又不想斯潘塞擔心,所以纔會努力醫治。
戴安娜身上帶着某種天然的文藝和憂鬱,這可能和她的職業有關。所以她一點都不樂觀,很容易就陷入情緒低潮。
我覺得這對她的病情不好,可是除了和斯潘塞兩個一起鬨哄她,調節調節她的心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我看了很多的心理書籍,然而在面對這種情況時,真的是除了陪伴,沒有其他解決辦法。
自己不抱任何希望的這種事情,戴安娜當然不會對任何人說,我之所以這樣認爲,是看了戴安娜在花廳書架上收藏的那些剪報。
剪報有好幾大本,除了照片之外,還有戴安娜憑藉回憶畫出來的簡筆畫,斯潘塞寫的作文等等。
做的很用心,只要翻開一看,似乎就可以完全瞭解自出生起斯潘塞到底經歷了哪些事情。第一次哭,下棋下輸了,去看馬戲團,想當電影院門口賣爆米花的小販
上面還有我,我和斯潘塞一起做小實驗,萬聖節穿着騎士和弓箭手的服裝去街上討糖果,一起練習空手道等等等等。
斯潘塞看到這一本本厚厚的剪報,僅僅認爲是戴安娜的記錄習慣,就和普通家庭裏的照片集一樣,是一種紀念性的舉動。
我卻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日記。
現在我的日記已經有好幾箱子了。
其實戴安娜和我一樣,怕自己忘記,所以纔要將一切都記錄下來,和一般人的照片集並不一樣。
如果不是深知自己會忘記一些重要的事情,戴安娜又怎麼會花費這麼多心力去做這些剪報,真的單純做紀念的話,照片就足夠了。
她是覺得自己治不好了,或者是認爲治好的機率很低,纔會這麼做。
當然,我並沒有向斯潘塞說出我的想法。
我覺得他這個誤會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我希望斯潘塞能一直繼續誤會下去。
我和斯潘塞的學習進度很快,高中課程已經完全不能滿足我們兩個了。當然,這和斯潘塞的努力分不開,一些我不擅長的部分,斯潘塞會先自己自學通透,然後再輔導我。
他雖然不說,可是我明白,他不想我落後,因爲一旦我們的進度不一樣,就代表着分別。
斯潘塞一點都不想與我分開。
我也不想。
我們彼此在一起,算算時間,如今已經有八九年了。
形影不離,同進同出,志趣相投,心靈相通。
分開
怎麼可能捨得。
伊森曾經和我們一起跳級念初中,他本來是想打算也跳級和我們一起上拉斯維加斯高中的。
但是,他家去年搬走了,去了哥譚市。
爲此斯潘塞非常擔心,位於美國東海岸新澤西州的哥譚,是美國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黑幫、毒販、殺人狂等等犯罪分子層出不窮,並不是一個安居樂業的定居之所。
然後我安慰他,拉斯維加斯還號稱罪惡之都呢,這裏也不是遍地都是壞人啊。
我的紅名單這麼多年來,也就十來個的樣子,增長速度並不快。
考拉伊森走後,我和斯潘塞都少了個能常見面的朋友,非常惆悵,但是現在周遭環境如此不友好,我們想要再結交一名朋友,有點困難。
所以這種情況下,斯潘塞和我越黏越緊了。
這也難怪伊森會在電話調侃,我們兩個簡直像連體嬰兒。
其實伊森雖然和我們分開了,但是我們和他還是經常聯繫的。我和他大多數時候是通過電話溝通,而斯潘塞比較古典,他喜歡寫信,所以經常寄信給伊森。
我喫醋了。
果然是距離產生美嗎,他都沒給我寫過信。
爲此,斯潘塞特意寫了一封信給我。
哈哈哈,被我夾在日記裏保存起來了。
果然,就像是萬聖節一樣,會搗蛋的孩子有糖喫,不和斯潘塞多搗蛋幾次,他纔不會給我寫信呢。
明明每天都會見面,卻非要寫信,斯潘塞覺得就算是他打算寫,也不知道該怎麼寫,寫些什麼纔好。
親愛的斯潘塞,我天天寫日記寫的內容可豐富了,怎麼會沒內容可以寫呢。
我想讓斯潘塞好好練習一下寫作這項技能,就從經常寫信給我開始好了。
學習之餘,我和斯潘塞的生活似乎沒有太多的變化,經歷了之前的一場校園暴力事件後,學校裏的同學雖然沒有再爲難我們,但是態度卻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
他們無視了我們。
我不敢想象,如果是我或者是斯潘塞單獨一個人處於這種冷暴力的環境中,會是怎樣的情景。
我上個週日日常去拜訪安娜姨媽的時候,把學校裏的煩惱告訴了吉爾,他曾經也是天才學生,一定也遇到過我們現在這種情況,所以,我向他求助。
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吉爾恍了一下神。
那個瞬間,吉爾的神色非常複雜。
不過,他的失態只持續了短短的幾秒,然後吉爾講述了他年輕時候的事情。
“在中學裏,我是個幽靈。”吉爾姨夫說。
吉爾姨夫說,在這方面,他能給我的建議很少。
因爲他並沒有跳級,雖然中學時期的他,因爲體態不靈活,而成爲了被同學漠視的幽靈,但是那些算不上冷暴力,他和同學偶爾還是有一些交流的。當然那些交流就是很日常的你好、今天學校的午餐是什麼之類的。
吉爾出生在洛杉磯,那是個繁華的大都市,忙碌快速的生活節奏,冰冷聳立的高樓大廈,四通八達的柏油馬路,構成了吉爾最初的人生記憶。
“我的父親是一位教授植物學的教授,而我的母親是一位藝術家,以繪畫爲生。他們的教導給了我最初對自然生物和美學的興趣源頭。但是在洛杉磯這樣一座以金錢鑄造的城市裏,這些都是無關緊要、不值得重視的東西。”
“諾曼,你很幸運,遇到了一個興趣相投的朋友,你們彼此可以溝通,結伴而行,在自己理想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而我,在那個時候,並沒有你這樣的運氣。”
“雖然對於你們現在的處境我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是我想,只要你們兩個擁有彼此,那麼無論什麼樣的困境都能闖過去。如果現在無法處理這種情況,你可以選擇先將它擱置,也許隨着時間的流逝,同學中總會有人接受你們,從而打破這個僵局。”
吉爾姨夫很少說這麼多話,他和斯潘塞最大的區別就在這裏,一個一開口就是長篇大論,一堆數據能砸的你頭暈。而另外一個,則若非有必要,絕不開口,如果能簡短講述,絕不會浪費脣舌。
我很感動,內心的煩惱似乎也隨着吉爾姨夫這麼多的話而漸漸消散。
吉爾姨夫果然是愛我的。
哎,那我就不擔心他和安娜的婚姻問題了。
並不說他和安娜出現了婚姻危機,只是最近總是在電話裏聽外婆嘮叨,安娜好不容易又嫁人,卻一直都沒給對方生個繼承人,這不利於一個家庭的穩定。
我有點擔心而已。
不知道我期盼的表弟表妹什麼時候纔會出現。
當然,現在越來越多的夫妻選擇了丁克,我尊重每個人自己的選擇。只是,果然,我還是希望有個表弟表妹的。
我的心塞還有吉爾姨夫開解,斯潘塞卻只能默默的什麼都悶在心裏。
他不想讓這種心情困擾戴安娜。
自威廉走後,他與父親這一邊的親戚徹底沒了來往。而戴安娜這裏,只有一個弟弟,可是斯潘塞這位丹尼爾舅舅,已經過世了。
除了我,他沒有任何可以傾吐煩惱困擾的人。
我是非常歡迎當斯潘塞的心情垃圾桶和煩惱解決人。但斯潘塞在我這裏有某種奇怪的執着,他並不喜歡把所有煩惱都和我分享,而是悶在心理自己想辦法解決,頗有一些報喜不報憂的味道。
我就這個問題和他談了好幾次,但是他每次都是積極認錯,堅決不改。
我暫時還沒有想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只能任由這頭倔強的小鴕鳥繼續把頭埋在沙子裏。
所以,今天他生日,我打算辦個盛大的生日宴給他。不管心情怎麼差勁,如果生日過的熱鬧,想必心情一定會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