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奸臣傳 >第二十七章 蒼老
    且讓時光流轉,來到多年後的榮熙二十一年。

    沈家莊百年如一日,仍舊是那麼平和悠閒,彷彿與世隔絕了一樣,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少受到外面的影響。

    又是一天黃昏,晚霞極美,平坦的一片原野上,無數麥子隨風起伏,村民牽着老黃牛在鄉間慢慢地行走,母親們站在門前呼喚着玩耍的幼童回家喫飯。

    沈釗看着孩子們一鬨而散,笑着搖搖頭,感嘆:“這羣小孩子,還真不是讀書的料”他在沈家莊的學堂裏做了幾日教書先生,可惜孩子們在鄉野間玩慣了,並不愛這讀書的事情,倒是王驍常去,坐在後面聽沈釗講課。

    此刻見孩子們都散了,王驍才笑着站起來:“先生講的這樣好孩子們卻都聽不進去,只想着玩”

    沈釗感嘆一句:“王公貴族的子弟在他們這個年紀,不知讀了多少書這些孩子,卻只知道嬉笑玩耍。”

    “條件不同,我們這裏,只出過一個沒中過舉人的秀才,讀了半輩子書,什麼也沒有,全村人都笑他,讀書的風氣自然不怎麼好。”王驍感嘆。

    “你幼時怎麼不讀書”沈釗笑問。

    “實不相瞞,早些年家裏不如意,哥哥又多病,母親一人養育我兄弟二人,實在是貧窮。”王驍道,語氣裏全是惋惜:“但凡我有些本事,早就出去闖一闖了,可母親從不許我出遠門。”

    “那冒昧問一下,你父親呢”沈釗斟酌了一番,還是問出了口。

    “打記事起就沒記得有過父親,母親也從來沒有提過。”

    沈釗怔了一下,馬上笑道:“你喜歡讀書,我教你好了有機會也帶你去金陵,那可是全梁國最繁華的地方”看見王驍眼睛一亮,他又道:“金陵的王公貴族,行走在馬路上,皆是下人開道,坐着高頭大馬,別提多氣派”

    他忽然靈機一動,故意感嘆道:“你是不知道啊,那些王公貴族,不僅僅是出門氣派,連平日裏喫穿用度都與百姓不同,比方講,在金陵,唯有皇親國戚纔可以穿黑底金紋式的衣裳,顯得尊貴”他看着王驍的表情,卻未發現任何變化,又補充了一句:“這種布料平常百姓家要是敢用,可是要殺頭的是大不敬的事兒”

    那王驍沉迷於對金陵的想象,並沒有注意到沈釗後來講了什麼,他對金陵充滿了幻想和嚮往。

    沈釗旁敲側擊了半天,沒見王驍有什麼反應,心生疑惑,難道是他自己想多了一個鄉村婦人,怎麼可能和當年的蕭家扯上關係

    夜間讀書時,沈釗翻到了一本關於民間雜文怪談的書籍,其中有一篇爲世人口口相傳的文章,是這樣寫的。

    “太昌年間,娼妓盛行,一街車馬盈門,上至皇親下至賤民,皆養妓成風。

    金陵有一名妓喚作沉香,原涼州人士也,十三入坊習琴畫,獨領風騷數春秋,妝成總惹秋娘妒,金陵王公爭纏頭。有詩爲證: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

    嘆十年飛度,美人顏色故,沉香爲他婦,總惹大婦怒,事事皆爲難,斥責與打罵,紅顏多薄命,一命歸西哉

    正是道:世人皆知歌姬難,唯有名利難放開,尋歡作樂爲常事,贖身嫁娶不見來。

    唯一人例外。此人乃金陵蕭家三郎也,曾與一官妓相交,後爲其贖身納妾,傳爲佳話。可惜有情郎萬里挑一,癡情女多如牛毛。哀哉

    太昌民間怪談錄”

    這雖是野史,沈釗卻反反覆覆的看了幾遍,這文章中提到的蕭明庭納了一名官妓,不知可信度有幾分

    正思考着,見隔壁的王駿急匆匆進來,對着女主人焦急道:“徐嬸子,麻煩你過去看看我母親,我母親方纔突然間暈倒了,怎麼也叫不起來”

    徐嬸子一聽,忙隨意抹了抹溼漉漉的手:“我去看看柳阿婆”

    沈釗看着情況有些危機,也拿了從金陵帶來的藥箱,過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到的地方。

    一向健康堅強的母親,今日突然間暈倒了,讓兄弟兩人都有措手不及,焦急萬分。此時柳阿婆躺在牀上,氣息奄奄,面色蒼白,陷入昏迷中。

    徐嬸子過去翻開柳阿婆的眼皮,仔細看了看,擔憂道:“阿婆老了,身體不如從前,一時我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王駿,你快去請咱們村的赤腳醫生來”

    王駿應聲去了。

    沈釗道:“老人上了年紀,身體不如從前,都會有這樣的情況。我從金陵帶了些參過來,你去給她熬些蔘湯,看看能不能用上”

    “多謝沈公子”王驍忙一行禮,去給母親熬些湯備用。

    大概不到半盞茶功夫,王駿請來赤腳醫生。醫生把脈後,才道:“沒什麼大礙,柳阿婆上了年紀,一時呼吸不暢,暈了過去,我給她鍼灸一番,就能醒過來了。”

    施針後,衆人瞧着柳阿婆漸漸有了些意識,她皺着眉頭,似乎在回憶什麼事情,王駿王驍跪在牀前照料着母親,卻見柳阿婆猛地顫抖了一下,叫了一聲:“明庭別去”話音剛落,便睜開眼睛,她額頭已經滿是汗水。

    “母親你醒啦”王驍忙去給母親擦汗,柳阿婆睜大眼睛粗喘幾口氣,才漸漸平靜下來。語氣虛弱:“我怎麼了”

    “母親方纔昏倒了,可嚇壞我和弟弟了”王駿道:“多虧了赤腳醫生還有徐嬸子和沈公子的幫忙”

    徐嬸子長鬆口氣:“沒事就好,可嚇壞人了”

    “多謝。”柳阿婆道,她靠着枕頭勉強坐起來:“人老了,不中用了”她目光淒涼哀婉,方纔若是一睡不醒,她的孩子們該怎麼辦

    沈釗卻沒有說話,方纔柳阿婆那一句“明庭,別去”着實讓他震驚,明庭,明庭,這世間能有幾個人叫明庭的他沒有多言,只默默打量了一番柳阿婆,心道:“離當年的真相越來越近了”

    待他回去,又翻了一遍太昌民間怪談錄,在其中一頁不起眼的位置有這樣一段話:花滿樓柳氏曾與寧王小世子交好,後爲定遠將軍之妾,一時淪爲衆人談資。

    沒有署名,沒有出處,這一段話,看筆跡像是後加上去的。

    沈釗盯着思考了片刻,看來,隔壁的柳阿婆,極有可能就是這裏提到的柳氏。

    當年舊人,竟然一直在自己身邊看來,師父胡志宏應該早就知道沈家莊的事情了。這樣一想,沈釗又疑惑了,師父胡志宏,究竟又在當年的事情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他爲何對這段往事如此用心

    那麼,王駿王驍,是不是蕭家留下來的血脈呢想到這裏,沈釗不由得心驚膽戰,難道當年血洗蕭家,還是有人逃出來了

    他的心臟砰砰砰直跳,帶着這些疑問,他開始翻閱剩下的書籍。

    打開書籍,這頁記載的內容正是:蕭明庭平定楚王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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