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柳阿婆柔聲問道:“這樣吧,我問你,你可認識胡志宏”
沈釗猛地擡起頭來:“阿婆你他”他猶豫了許久,像是在賭一把,果斷道:“他是我師父。”
柳阿婆點點頭,心中有無限感慨:“我應該早些猜到的。”如今還在朝廷中的舊人,爲數不多了,肯爲他正名的就更不多了。她笑了笑:“你師父叮囑你什麼了”
沈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那柳阿婆是”
“我就是,世人嘴中大奸臣蕭明庭的妾室,柳氏,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阿婆莞爾一笑,似乎根本不以此爲辱,反而言語間有些許的小得意。
室內陷入了一片沉寂,沈釗心跳漏了一拍,眼皮不停跳動,彷彿在這無邊的黑夜裏,蟄伏了一隻未知的野獸。
太昌二十一年。
甘州。
楊道恆慘敗信州。楚王折了一員大將,暴跳如雷。
“斐大人不是說,蕭明庭定會支援撫州嗎不是說,饒州必然兵力薄弱嗎”楚王高昊擡手把茶杯摔出去,怒不可遏:“結果呢三州沒有一個打下來還賠進去我一個將軍”越想越氣,將桌上所有東西都掃在地上:“你這是要天下人恥笑我嗎以爲我這造反是鬧着玩的”
斐安眉頭緊皺,不敢反駁,任憑茶水順着脖頸流入衣內。他當時提出方案時,楚王第一個拍手叫好,如今失敗了,就立馬翻臉訓斥他握緊拳頭,一言不發。
“說話呀啞巴了不成接下來怎麼辦”楚王咆哮。
“王爺,這次是我們低估了蕭明庭我”斐安不由得汗如雨下:“只是,楊將軍,也太容易被打敗了。”
“哼這用你說嗎我又不瞎下一步怎麼辦他蕭明庭乘勝追擊怎麼辦”楚王着急,踱來踱去。
“守住甘州。”斐安回答。“這次我們的地理位置佔了很大的優勢,甘州爲要塞,易守難攻,再往後,就是我們的地盤,只要守住甘州,我們不怕”斐安出謀劃策。
楚王仔細考量一下,又盯着地圖瞅了半天,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好道:“也只有這樣了”
斐安用袖子擦擦汗,接着兩人又和諸位謀士制訂了嚴密的防禦計劃,變攻爲守。
饒州。
蔣軼看着楊道恆,不由失笑:“你們楚王造反是鬧着玩的嗎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也沒成什麼氣候”
楊道恆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並不理會。
蔣軼笑着搖搖扇子,不再逗他。看了看蕭明庭一言不發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你可見到你哥楊道載了”
“你休要提他讓我歸順朝廷背叛楚王,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們要是打他的主意來勸降我,那可就錯了”楊道恆語氣蠻橫不容商量,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
“非也非也你個蠢材我是問你,楚王有沒有殺了你哥”蔣軼指着他,不由氣極:“楊道載去楚王那裏,可是爲了你,你說楚王容的下他麼估計早就殺了吧”
這一點楊道恆壓根沒有想到,前幾天斐安發現了楊道載,接着稟告楚王,楚王命人軟禁了他。楊道恆大驚:“不可能楚王怎麼會殺我哥哥就算楚王要殺他,還有我姐姐,我姐姐怎麼會允許她定會攔着的”
這一頓嗆,讓楊道恆面色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直沒開口的蕭明庭緩緩道:“不如何樣,我們先放你回去,你去問問楚王,究竟是怎麼個情況”
“蕭明庭你什麼意思”楊道恆瞪大眼睛,高聲質問。
“蕭三你瘋了”這次輪到蔣軼喫驚了,他回頭不可思議地看着蕭明庭,蕭明庭卻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院中,蔣軼仍舊是一臉懵:“蕭三,你好不容易纔抓了楊道恆,現在放了他,這是什麼打算”
“莫急,莫急”蕭明庭道:“我看那楊道恆還真有幾分癡傻,倒是可以藉此做文章。”
“說話就說話麻利點,嘰嘰歪歪的,半天聽不懂一句”蔣軼不由笑罵。
“你想,楊道載勸說楊道恆歸降在前,我們抓楊道恆在後,如今再把他放回去,楚王會怎麼想”蕭明庭一挑眉頭,雙手反抱在胸前,看着蔣軼。
“對啊這個時候我們放楊道恆回去,楚王肯定會以爲他已經歸順朝廷,結果,楊道恆又是回去質問楚王和楚王妃,兩個內鬥起來,我們就可以隔岸觀火漁翁得利了”蔣軼一拍手:“絕啊”
“不僅僅如此,攻打信州的主意肯定是由那位有名的謀士斐安出的,可如今失敗了,楚王估計看斐安也不順眼,同時楊道恆又與斐安不對頭,我們還沒動手,他們就先內鬥起來。”蕭明庭繼續思索:“況且,一時半會楚王肯定會按兵不動守好甘州。當他們都忙於處理內部事情,我們就圍困甘州。”
“妙極了”蔣軼忍不住感嘆一聲:“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蕭明庭得意一笑,將一隻手背在身後:“這招可是我大哥教我的,要想打擊一個隊伍,要先從他們內部開始瓦解。”
此時正是夏末,夏日最絢爛的時節已經過去了,繁花謝去,唯留樹木,一片鬱鬱蔥蔥。
蔣軼看看四周,輕嘆一聲:“其實楚王的隊伍並非這麼脆弱,楊道恆算得上是有勇的將軍,斐安也算得上有謀的謀士,只可惜,沒有跟對人,沒有選對時機罷了。如今武帝正是春秋鼎盛時期,縱然這世道不如他們所願,可是想要改變,沒有那麼容易。”
這世道,怎麼可能如所有人的願無論是誰當皇帝,都會有人不滿。
蕭明庭這樣想着,卻沒有說話。這時,小廝快跑過來:“將軍從金陵送來的加急信。”
一聽金陵二字,蕭明庭馬上拿過信,連忙拆開,信上寥寥數語,是蕭明軻寫來的:
“父親被革職,正在審查,千萬小心”
這怎麼可能蕭明庭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