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數風流人物 >己字卷 第一百零四節 交手(第四更求200月票!)
    合理的方略?這種純屬押注一搏的事情,怎麼可能有什麼多合理的方略?如果真的合理,那就是常規套路了。

    但馮紫英不願意打擊支撐對方信念的脆弱依靠,點點頭,“可以,我前期就已經給家父去過一封信,談到了如果察哈爾人,真的從薊鎮突破,對他這個初任不久的總督形象有損,而察哈爾人人暫時還看不上遼西寧遠和大寧那仨瓜兩棗,不妨適當調動部分軍隊增援薊鎮,……”

    一聽馮紫英咋麼一說,朱志仁精神大振,原本死蛇一般蜷縮在椅中的身體陡然昂揚起來,一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也綻放精光。

    “對對對,紫英,你說得對,察哈爾人要打秋風肯定不會找遼西那邊,可順天府那邊宣府和薊鎮兵力雄厚,是防禦重點,唯獨咱們這永平府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極有可能又要重演二十年前故事啊,那對令尊的影響會很糟糕,會對他去年在遼東的功績有所影響,……”

    “嗯,我也是這麼在信中告知家父的,家父回信說會考慮,我準備再給家父去一封信,順帶就說咱們這邊有一些考慮,願意配合薊鎮這做好防禦,甚至我們府裏願意出一些銀兩錢物犒賞遼東軍,……”

    馮紫英望向朱志仁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暗示,而朱志仁心領神會,面帶喜色,連連點頭,“對,遼東軍支援薊鎮,保衛我們永平府,本官相信本地士紳定然感激涕零,必定會有所回報,……”

    這就對了,馮紫英矜持地笑了笑,“士紳們的感激恐怕要放在後邊兒去了,這些人鼠目寸光,不看到蒙古人鐵騎踩在他們的田土裏是不會相信的,甚至還會以爲我們這是在刻意危言聳聽敲詐他們,所以……”

    朱志仁欣然點頭,他很清楚自己是沒法和這些短視的士紳一樣,一旦蒙古騎兵衝了進來,再說其他都毫無意義了。

    “紫英,你不必說了,清理軍戶隱戶立即做起來,本官做你後盾,清理軍屯田土也要讓戶房和各縣立即行動起來,可以先清理,暫不談如何來處置,待到合適時機再來計議,你看如何?”

    馮紫英心中冷笑,這廝內心還是有些不太相信蒙古人會南侵,還是擔心自己是故意用這一招來糊弄他,不過馮紫英也不在意,等到日後一一映證,對方自然會求上門來。

    馮紫英也知道過於激進暴烈恐怕會激起本地士紳強烈反彈,如果所有士紳都糾合起來發難,就算是齊師和喬師在朝中也不好做。

    畢竟這些都是正經八百的北地士紳,齊師就是北直人,這也算是他的基本盤了,而左都御史張懷昌是遼西人,和永平府這邊是界挨界,據說其姑父就是這遷安人大戶。

    “府尊所言甚是,那就先把軍戶隱戶清理出來,一一驗明正身,然後歸入兵房,民壯之事,我意點先點檢各州縣民壯,從中選拔其中精銳,然後再從軍戶中選取勇武善戰之士,湊齊二千丁勇,……”

    朱志仁也是頭疼。

    要說二千民壯不算多,沿襲明制,大州縣民壯一千,中等州縣六百至七百,小縣五百,這永平府本身民風強悍,習武者衆,但是從五縣一州中選取一千餘人不是問題。

    再從軍戶中選拔千餘人,湊足二千丁勇不在話下。

    但是關鍵在於這樣大一股民壯力量,馮紫英的姿態肯定不是草草成軍,像尋常州縣民壯那樣簡單演練一番就行,而是要拉上戰場和蒙古人對陣一番,而且還是要訓練爲火銃兵!

    這個動作就太大了,那火銃的價格朱志仁也是有所瞭解的,一支都在二十兩銀子上下,這二千支就意味着四萬兩,這還沒有計算所需火藥、槍子以及訓練所需,按照這架勢,這雜七雜八算下來起碼要五六萬銀子。

    若是這蒙古人真的南侵來了,倒也好說,打贏這一仗一切都不必說了,打輸了,自己自請致仕走人,也輪不到自己來操心了。

    可如果蒙古人沒來呢,這花銷算誰的?難道真的都要在這清理田土款中出?

    這豈不成了自己白白承擔這麼大風險,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看見馮紫英目光灼灼的模樣,朱志仁心中也是一硬,直到如今,也只有相信這個傢伙一回了,再不濟到最後再來想對策,總勝過事到臨頭束手無策的好。

    “紫英,就依你!”朱志仁一咬牙,“你只管去辦,若要用印,只管說!”

    馮紫英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廝總算還是有些眼光和擔當,若是連這點兒責任都不願意扛,自己就真的需要考慮到時候給不給對方來一個釜底抽薪了。

    有了朱志仁的全力支持,馮紫英迅速將整個兵房的司吏、典吏和其他吏員動員起來,同時將盧龍縣令、縣丞召集,要求立即對整個原東勝左衛、盧龍衛、永平衛三衛的軍戶逐一進行清理檢點,覈實準確,對照黃籍。

    這個迅猛的動作立即在盧龍縣裏引發了躁動。

    “許大人,同知大人這麼做未免太過酷烈了吧?他是把我們盧龍士紳視爲無物了?”一身紫褐色綢衫八字鬍的矮胖男子手中緊握一柄工筆山水摺扇,氣勢洶洶地道:“他還號稱北地青年士子領袖,就是這麼對待我們北地士紳的?”

    “是啊,府尊大人居然放任對方這般胡作非爲,就不怕都察院御史那裏告他一狀?”另外一個名氣度沉穩的中年士紳也皺起眉頭,“以往府尊大人應該不會這樣毫無舉措纔對。”

    許還山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抿了一口,任憑几個人圍着自己發着牢騷,低垂着眼瞼,罔若未聞。

    這幫士紳,鬧騰的厲害,但是在聽聞人家老爹是薊遼總督,恩師是齊永泰,舉主是喬應甲之後,脊樑骨就軟了半截,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拍桌子摔板凳得要上京去告狀了,也只能在自己面前吆喝一陣,看這樣子也就只能如此了。

    “大人,您總得要說句話纔行啊。”見許還山聽了半晌,依然一言不發,幾個士紳都有些發急了。

    “我說諸位,你們這樣鬧騰有何意義?”許還山終於張口了,語氣卻有些不耐,“清軍乃是同知大人的本責,前幾任同知沒有履職,並不代表馮同知也像以前幾位一樣,怎麼現在同知大人履職,你們這幫人卻不思協助大人做事,卻還惡人先告狀了?”

    聽得許還山語氣不對,幾個士紳臉色都是微變,一直未曾說話的那名淡褐色花紋長衫老者起身一拱手,衝着許還山恭敬地一禮。

    “大人,您雖然不是咱們永平人,但是卻一直是我們永平士紳心目中的楷模,或許我等眼拙目淺,沒能看明白形勢,還望大人不吝賜教,爲我等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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