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數風流人物 >丙字卷 第六十二節 老狐狸,演技派
    待馮紫英出門,柴恪才擡起頭,幽幽地道:“修齡,你我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

    楊鶴也是嘆氣,“可是除了馮紫英,又有何人能承擔此責?楚材倒是可以去,但是一個兵部員外郎在在軍中尚能有些影響力,放在草原上,誰人認得他?張瑾?龍禁尉的身份,嚇唬商賈老百姓還行,遇上卜石兔這等部酋,他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只是沒想到馮唐如此……”柴恪也搖了搖頭,他並不願意因此事而與馮唐結怨,此番平叛還倚仗馮唐甚多,若是馮唐因此而心懷怨恨,只怕就命運多舛了。

    “也能理解,換了你我,只有此獨子,卻要讓他入草原,只怕心裏會更是恚怨惱怒。”楊鶴也搖搖頭,隨即又想起什麼問道:“若是之前紫英本人不願意去,子舒兄還要令他去麼?”

    “那不會,馮紫英此人絕頂聰明,若是沒有幾分把握,他便不敢扛此重任,他沒把握,我也不敢將此任交與他。”柴恪此時已經沉靜下來,目光暗邃,“這等大事,若無把握,我寧肯保守一些,讓楚材去。”

    “不過子舒兄,你對紫英授權太大,日後若是……”

    楊鶴想了一想,又道,但是隨即被柴恪打斷話頭:“修齡,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從長遠來看,若是戰事遷延日久,寧夏甘肅二鎮可能會被荼毒得糜爛不堪,朝廷將來會花費多少來賑濟和重建?或者就直接放棄?恐怕這都是朝廷不可承受之重,所以在臨行前,皇上和葉閣老都曾經和我談及此事,不惜一切代價,儘早結束戰事,否則我們只會付出更多的代價

    楊鶴也喟然長嘆,有得必有失,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馮紫英追着自己父親回到總兵府中,看見自己父親進了書房,這才趕緊跟了進去。

    兩記耳光狠狠的抽打在馮紫英臉上,打得馮紫英眼冒金星,他已經記不得上一次時什麼時候挨這樣的狠揍了。

    臉一下子就火辣辣起來。

    “爹!”

    “這是教訓你日後做事之前先考慮周全。”馮唐冷冷的話語讓馮紫英明白此次自己老爹是真的生氣了,“這等大事,你爲何不和我商量?!真以爲你爹在草原上的影響力大到能保你平安無事了?”

    “不是,爹,……”馮紫英一愣之後,也多了幾分驚喜和信心,看來自己猜得沒錯,老爹真的和韃靼人那邊有很深的關係啊,“柴大人和楊大人找到我說了此事,也介紹了情況,我覺得好像只有我更適合出使,……”

    “出使?什麼狗屁出使?你代表朝廷?你就是柴恪的一個私人代表,還得要加上你老爹的光環,否則你以爲卜石兔和着力兔、宰僧會理你?”

    馮唐此時全無先前在柴恪和楊鶴面前的那等暴怒,取而代之的是冷靜和思考,“我先前就有些感覺不對勁兒,但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狠,居然先把你給說動了心,……”

    “爹,你知道他們先和我說了……”馮紫英訝然。

    “哼,你以爲柴恪和楊鶴是蠢人麼?你都大名在外了,這等大事你答應便說明你對草原形勢有了解,甚至就是你我父子有過探討,有了相當把握,所以纔敢應承,你要一猶豫,說明你我父子心裏都沒底,你一個庶吉士,讓你去,既達不到目的,耽擱了事情,而你出了事兒,除了招來我的記恨外,還能有什麼?”

    馮唐的話讓馮紫英目瞪口呆,半晌纔回過味來,澀聲道:“爹,你們都早就知道?”

    “哼,你以爲我們都像你這麼頭腦簡單?”馮唐輕哼了一聲道。

    “那爹你剛纔還怒不可遏……”馮紫英糊塗了。

    “那隻能說是從大的層面沒有多大危險,但是一進草原便不是我們能控制得住的,意外因素有多少,誰知道?”馮唐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馮紫英:“我不那樣爆發一番,柴恪和楊鶴能記住我和你父子二人,爲朝廷付出有多大?”

    馮紫英真的是瞠目結舌了,這都是表演藝術家啊,自己真的還是差了幾分火候啊。

    還以爲自己老爹真的是爲了自己安全絕不肯答應呢,結果呢?

    全特麼是套路!

    演技派!

    見自己兒子惘然若失,一臉頹喪,馮唐搖搖頭:“紫英,你爹在邊地打滾幾十年了,什麼事兒沒見過,爹給你撂句實話吧,平叛不難,哱拜也好,劉東暘也好,成不了氣候,大周的氣數還沒盡呢,問題是如何最短時間的平叛。”

    馮紫英慢慢品味過來。

    “一旦戰事遷延,兩鎮乃至整個陝西被打爛,寧夏甘肅二鎮戰後就可能成爲朝廷流血不止的傷口,朝廷要想避免這種局面,這需要大量糧食和銀子來賑

    濟恢復,朝廷拿得出來麼?拿不出來,那可能就是無休止的叛亂和匪患,一樣會讓朝廷諸公夜不能寐,明白麼?”

    “所以,捨棄一些東西給草原那些個韃靼人,就像你說的那樣,讓草原諸部無暇他顧,是個好招數,但是治標不治本,只能說是臨時應對,終歸要靠我們自己,可在目前能夠贏得時間。”說到這裏,馮唐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兒子,“紫英,怎地柴恪和楊鶴的觀點和你先前與我說的恁地相似?莫不是你主動去和他們說的,或者就是主動請纓?”

    見自己老爹又有暴走的模樣,馮紫英趕緊解釋道:“沒有,爹,我怎麼可能那麼幼稚?柴大人和楊大人找到我說到了此事,我也提了我的一些觀點看法,和他們比較一致,最後會說到我能不能去草原,您也知道柴大人點將都我頭上,必定是有所圖,這等情況下,我怎麼可能拒絕,而且我也知道爹您肯定在草原上是有些安排的,嘿嘿,……”

    “你怎麼知道?”馮唐猛地問道,目光瞪着自己兒子。

    “嘿嘿,我在大同時,您就是沒當總兵了,不也有草原上的一些人來拜會您麼?我看那些人應該都是草原諸部頭人酋長派來的吧?而且送的禮都不輕,……”

    馮唐笑了起來,“小兔崽子,這些個事兒你倒是觀察得挺仔細呢。”

    馮紫英淺笑不語。

    馮唐沉吟了一下,“如果你一定要去掙這份功勞,倒也不是不可以去,我們馮家在大同幾十年,土默特人也好,察哈爾人也好,鄂爾多斯部也好,永謝布部也好,我們都算是有些交情,但是交情歸交情,在涉及到部族生死利益時,人家也不會買賬,這一點你要搞明白,不過有這份交情,他們倒也不至於把事情做絕,好歹你爹還在榆林當總兵,馮家、段家在邊牆內外都還有一些關係人脈,他們日後還要和我們打交道,……”

    又嘆了一口氣,馮唐還是忍不住道:“若是能不去,最好不去,畢竟進了草原,意外因素太多,沒準兒遇上一羣不開眼的流虜就能出事兒,事後就算是能找到他們報復回來,那又如何?咱們瓷器不能和瓦罐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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