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鸕鶿撐着槁，好不容易劃到了水面寬闊而平穩的水域，她終於騰出手來擦汗，轉頭露出燦爛的笑容，絲毫不以爲苦。
“您先坐着，我給您做魚喫，我天剛亮的時候撈出來的，就養在船邊上，可新鮮了。”
小鸕鶿一邊說着，一邊搬了個小板凳，就放在船頭，請陳陽坐下。
陳陽也不嫌棄，一屁股坐了下來，先是目視寬闊水域，感受着清風徐來，遙遙地還能聽到碼頭處傳來的號子聲，心胸爲之一寬。
他向着船艙裏看了一眼，笑問道：“小鸕鶿，裏面是你的媽媽和弟弟？”
船艙昏暗，光線不佳，但自然瞞不過陳陽的眼睛。
船艙裏臥着一箇中年婦人，形容枯槁，還攬着一個小男孩兒，瘦瘦小小，分不清楚年紀，頭大大的，身子小小的，像是一個小蘿蔔頭。
時不時地，母子兩個還咳嗽一聲，不是清醒的咳嗽，而是在半睡半醒昏迷中的難受。
小鸕鶿難過地道：“嗯呢，阿母病了，小弟也病了，我要賺錢請大夫。”
說話時候，十幾歲的小姑娘，難過中帶着倔強，仰着頭臉上還帶出光，像是依然在憧憬着阿母、小弟有錢請大夫後，恢復過來，一家三口繼續在走龍江上討生活。
一邊說話，小鸕鶿一邊從船舷邊上的水裏撈出了一個魚簍。
魚簍剛出水，就劇烈地晃動了起來，內裏的魚兒受驚拼命地掙扎。
換成一個成年人，提這麼一簍魚出水自然沒有問題，可是小鸕鶿人小力弱，差點沒一個踉蹌跌進水裏。
這時候就體現出水上人家整天赤足踩在船甲板上的優勢了。
小鸕鶿白生生的腳丫子指頭張開，牢牢地扒在甲板上，艱難地將魚簍提了起來。
小小的驚險她習以爲常，半點不放在心上，笑嘻嘻地道：“先生，這簍魚兒是我天沒亮去抓的，新鮮着呢，就是今天運氣不好，沒能抓到龍魚。”
他一天兩頓地從福臨門叫龍魚膾喫，不要太熟悉。
走龍江上的漁家偶爾撈到大一點的龍魚，剛上岸就會給守在碼頭的福臨門管事高價買去。
還有頭手，二手的說法。
就是福臨門在內的，龍門縣大酒樓，大家族的外事管家之類的人物，先行挑選。
他們將最好的挑走，便是所謂的頭手。
後面的稍小酒家，縣衙的胥吏，城中的富商等等，再挑一次，便是二手。
一手龍魚最是肥美，二手的就差點意思，再往下的就沒什麼喫頭了。
即便是如此，二手往後的龍魚捕上幾條，也夠普通人家一家幾口人，一整天的嚼用了。
小鸕鶿如果真是抓龍魚的一把好手，應當不需要可憐巴巴地求人上船賺錢纔是呀。
小鸕鶿驕傲地昂着頭，道：“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咱撈龍魚是一把好手，跟阿母學的，阿母小時候叫小鸕鶿，我也叫小鸕鶿。”
陳陽有些懂了，小鸕鶿敢情不是小名，而是外號。
抓魚的好手，可不就是鸕鶿嘛。
在跟陳陽說話的當口，小鸕鶿就手腳麻利地剖了魚，切分開來，在船頭升了個小爐子，各種魚塊魚條放進去，做成了一鍋雜魚湯。
當一碗奶白色的魚湯，泛出濃郁鮮香味地端到陳陽面前的時候，小鸕鶿緊張地仰起小臉，等待陳陽的評價。
她忐忑得都沒注意到生火時候，小臉都薰成了花貓模樣。
陳陽接過魚湯抿了一口，本來是打算哪怕腥而不好喫，他也要違心誇上兩句。
不曾想魚湯入口，一股濃郁的鮮味就炸開，鮮得衝得他腦袋不自覺地後仰，好像鮮味直接衝得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