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七百一十三章 林燫(上)
    一轉眼已是三月,北地寒氣不再,春暖花開,如絲春雨淅淅瀝瀝灑下,走出宮門的新科進士撐起了各式各樣的竹傘。

    今日殿試,讓這些新科進士有些失望的是,上一科親臨的嘉靖帝並沒有出現。

    畢竟殿試的名次比會試重要的多,後者還有挽救的機會,而前者是蓋棺定論……三年前嘉靖帝親臨考場,御覽數卷,諸大綬被點爲狀元,徐文長被提爲榜樣。

    這也就罷了,但陛下看過錢淵考卷,雖未有提拔名次,但放榜後簡拔入翰林院,此事在前幾日在京中流傳甚廣。

    林烴撐着傘緩步出宮,他對名次倒是不那麼看重,只要上榜就好,沒走幾步他眼睛一亮,“子柳兄,充庵兄,與成兄。”

    相對來說,這一科的進士比較普通,遠沒有上一科那麼能鬧騰,要知道三年前在會試之前,錢淵、徐渭就已經名揚天下,諸大綬、陶大臨、孫鑨等人在京中數月小有名氣。

    所以,這一科最惹人關注的反而是隨園三人,會試放榜之日,多有閒雜人在隨園門口等候。

    潘允端第二百三十六名,陸樹德第一百九十二名,包檉芳第九十七名。

    兩個松江人,一個浙江人,雖然名次不高,但都上了榜。

    潘允端和包檉芳看到林烴,都回了一禮,陸樹德笑嘻嘻的問:“貞耀,青詞寫的如何?”

    “哎,胡謅幾筆而已。”

    林烴撐的傘夠大,陸樹德干脆收了油傘,鑽到林烴的傘下。

    不能去拜會隨園,但和同年閒敘幾句總可以吧……會試之後,林烴就在打這個主意,恰巧他治《書》,和陸樹德同屬一房,拉起關係來很是容易。

    殿試前,新科進士頻頻相聚,林烴很順利的認識了包檉芳、潘允端兩位。

    不過論關係,林烴還是和陸樹德走的最近,一方面都是治《書》,一方面兩人年齡相仿,都未滿二十,林烴十八,陸樹德十九。

    當然了,林烴本人還有着其他的心思,他已經細細打探過了,陸樹德的兄長陸樹聲,是錢淵的叔父錢錚的岳父,而且陸樹聲是錢淵的老師,陸樹德和錢淵自小交好。

    嘖嘖,這可能是錢淵最親近的姻親了!

    雖然都未滿二十,但顯然,林烴是隻小狐狸,而陸樹德是隻小白兔。

    陸樹德還在琢磨這次如果殿試名次高,或許選庶吉士入翰林院,能不能向遠在南京的兄長提出那個難以啓齒的話題。

    “別提了,淵哥當時是小杖則受大杖亦受。”陸樹德興致勃勃的說:“一年到頭,每日三題,做不出來……兄長的棍子都快打斷了!”

    包檉芳瞠目結舌,而潘允端嗤笑道:“展才當年就挺能折騰,不說從杭州回返的嘉定大捷,後來華亭城外一戰、崇德大捷,還在陶宅鎮雙江公賬下參贊軍機,怎麼可能每日三題。”

    陸樹德鄭重其事道:“真的,就算崇德大捷那些日子,也是每日三題……每次淵哥出行,兄長都事先出好題目。”

    “噢噢,記得當時你也在崇德。”潘允端想了想,噗嗤笑道:“那他被倭寇擄走那幾個月,總不至於每日三題吧!”

    陸樹德撇撇嘴,“當時兄長在杭州,聽聞淵哥脫險,立讓人送去題目,厚厚一疊!”

    潘允端笑道:“不過論經義,展才的確不夠格入翰林,難怪那麼多閒言雜語。”

    陸樹德大力點頭稱是。

    包檉芳沒吭聲,他不比那兩人,一個是錢淵同窗好友,一個是錢家姻親……呃,算起來還是錢淵長輩呢。

    “八股不過是敲門磚,龍泉公拋卻翰林,南下擊倭,設市通商,功濟於時。”一旁的林烴搖頭笑道:“難道不比枯坐的翰林強嗎?”

    潘允端大笑道:“貞耀這句可將文長、文中、端甫、虞臣都掃進去了,要知道令兄還在翰林院枯坐呢。”

    一路閒聊,到了路口,潘允端一行人往西去了隨園,林烴落寞的往東回了家……到現在對方都不肯邀自己拜訪隨園呢。

    其實陸樹德早就在隨園提過,結果被徐渭噴的縮頭縮腦……外人不知道,徐渭是心知肚明的,這個時候去接觸林烴,真不是個好主意。

    一進門,林烴就看見老僕使了個眼色。

    “嗯?”

    “老爺和大少爺都回來了。”

    “這麼早……還沒放衙呢。”林烴疑惑的去了後院。

    林庭機隨口問了幾句殿試是否順利,雙眉緊皺顯然有心事,一旁的林燫更是一臉愁容。

    看了眼幼子,林庭機在心裏盤算,雖然未滿二十,但心思倒是深的很,還真有點像錢展才……都是那廝把烴兒帶壞了!

    “今日,裕王府上奏請撥翰林補足講官之數……”

    林庭機才起了個話頭,林烴已經脫口而出,“此乃通天之道!”

    的確是通天之道,原時空中,隆慶帝登基前,張居正不過是國子監司業,翰林院侍讀,隆慶帝登基之後,張居正立即升任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一個月後轉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

    “聒噪!”林庭機氣不打一處來,又是一連串的訓斥。

    林燫呆頭鳥一般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心裏吐槽,小弟太像父親了……剛纔自己一句話不也被打斷七八次嗎?

    好一陣兒後,林庭機才轉回正題,“翰林院推舉三人,其一國子監司業兼右春坊右渝德張居正,其二翰林院編修張四維,其三……”

    林烴順着父親的視線看到了林燫,“大兄?嗯,大兄的確有此資歷。”

    林燫苦笑道:“僅憑資歷如何能登通天之道?”

    “張叔大是華亭之婿,大兄……應該和石齋公有關。”林烴點頭道:“張四維何許人也?”

    “楊惟約的外甥。”林庭機哼了聲,“此人是嘉靖三十二年進士,論資排輩,怎麼也排不到他!”

    林烴雖然年輕,但心思靈敏,又經歷了錢淵、李默的明槍暗箭你來我往之後,倒是通透了很多,立即問:“父親是擔心分宜?”

    林庭機嘆了口氣衝着長子努努下巴,“你來說吧。”

    “其一的確是因爲嚴黨。”林燫低聲道:“石齋公與嚴黨仇深似海,入裕王府爲講官,只怕分宜……更何況京中傳言,石齋公可能起復。”

    林庭機忍不住插嘴補充道:“張叔大是華亭之婿,而燫兒身後是李時言,楊惟約與嚴黨向無來往……”

    “噢噢!”林烴學着父親插嘴道:“補入裕王府的三人,無分宜門下,這纔是關鍵!”

    林庭機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閉嘴,聽你大兄繼續說!”

    林燫向父親投去幽怨的眼神,好像剛纔是您打斷的。

    “所以,入裕王府,分宜未必會拿張居正、張四維如何,但爲兄……”

    林烴咳嗽兩聲搖了搖頭。

    林燫疑惑問:“小弟有話說就是。“

    又是兩聲咳嗽,林烴平靜的轉頭看向父親。

    林庭機覺得手癢癢,兒子不聽話,一定是揍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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