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夭壽啊
    錦衣衛說起來是特務機關,但實際上北鎮撫司纔是錦衣衛的核心,這兒可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不必經過司法機構,誰掌握了北鎮撫司,才能稱得上掌握了錦衣衛。

    最著名的昭獄,就設在北鎮撫司。

    面無表情的獄卒打開門,冰涼的視線在陶大臨身上打了個轉,“運氣不錯。”

    雖然只短短五六日,陶大臨也飽受折磨,其實他並沒有經過刑訊,所謂的折磨更多是在於心裏層面。

    昨日與錢淵的一席長談,陶大臨回憶這一年多來的經歷,不得不承認,自己陷入彀中,被人當槍使,不僅僅自身下獄,更可能連累整個隨園。

    左腳邁出門,陶大臨停住了腳步,轉角處的屋檐處射來讓他感覺似乎很久沒見到過的刺眼陽光,清新的空氣讓他難言的情緒爲之一平,接下來他看到個熟悉的人影從陽光中踱步而來。

    沒有先去理會恍然隔世的陶大臨,錢淵笑着舉手將個銀袋丟到獄卒懷裏,“算是打點過了。”

    之前還一臉木然的獄卒已經是點頭哈腰,滿臉笑容的湊過來,“龍泉公說笑了,鎮督都發過話,誰敢爲難陶翰林,再說了,誰敢讓龍泉公打點……”

    錢淵摸摸下巴的鬍鬚,“這麼說……那你別把銀袋往懷裏塞啊!”

    “龍泉公是天下數的出來的財神爺,小的實在不敢不收啊。”

    “裏面那個照料好了,出了什麼事……”

    “哎呦喂,龍泉公,一天三餐,頓頓魚肉,還能出什麼事……真要出了事,用不着龍泉公了……小的解了褲腰帶找根房梁吊上去!”

    錢淵笑着指了指獄卒,轉頭看向陶大臨,“虞臣兄,走吧。”

    “龍泉公您走好,小心臺階嘞。”

    陶大臨無語回頭看了眼笑嘻嘻的獄卒,沒想到這廝也會笑。

    “剛纔說的是盧子鳴?”陶大臨低聲問。

    錢淵點點頭,“當年大敗喪師,至今還在昭獄中,其子盧斌託我照料一二……虞臣兄,你還有心關心別人,先想想自己吧,這次的事兒還沒完呢!”

    陶大臨勉強笑了笑,“既然出了昭獄,再過也最多是罷官歸鄉……對了,展才之前信中提過收了幾個徒弟,爲兄倒是能替他們開蒙。”

    “回鄉?”錢淵撇嘴道:“開蒙還用得到身爲翰林修撰的探花郎?”

    陶大臨腳步一頓,“不出京?”

    在陶大臨的猜測中,自己就算出了昭獄,最好也不過是貶謫出京,沒想到還能留在翰林院中。

    “依舊重錄永樂大典。”錢淵溫和一笑,“以後虞臣兄可要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噢。”

    “三年前南下之際,錢某最放心不下非冼博茂,而是看似穩重實則剛烈無雙的虞臣兄……就今兒早上,文長兄還在罵呢,說錢某一語成箴。”

    “展才……”陶大臨雙目泛紅,眼角閃爍着淚花。

    好友前日歸京,昨日探昭獄,今日自己就出來了……陶大臨雖然不知道其中細節,卻能想象得到,錢淵必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畢竟那是昭獄,就算六部高官進入都很難出來的昭獄,無聲無息死個人都無人問津的昭獄……

    “今日來接虞臣兄之前,小弟先去拜訪了嚴分宜、董用均,後者是當年主持京察的吏部天官吳鵬之婿。”錢淵低聲說:“陶家二叔被斥罷……只怕非嚴黨之意。”

    “那就是徐華亭!”陶大臨咬牙切齒,“就是二叔被斥罷之後,董原漢屢屢登門。”

    “不好說。”錢淵嘆了口氣,“先回隨園吧,此次虞臣兄之事,諸人都……”

    聽到這句話,陶大臨都邁不動腳步了,連累了這麼多好友,自己有什麼面目去見他們?

    但兩刻鐘後,陶大臨面容冷峻的站在隨園門口,身邊的錢淵乾笑着想解釋什麼……但實在沒話說啊!

    “二條!”

    “喫個……二三四條,東風……留在手中真沒什麼用。”

    “就是,留到後面那就是禍害……西風!”

    “胡的就是西風!”

    對着門口的潘允端呆滯的看着緩緩走進的陶大臨,“怎麼這麼快!”

    “還成還成。”胡牌的冼烔背靠大門,嘿嘿笑道:“這副牌抓起來就不錯。”

    陶大臨深深吸了口氣,在獄中的絕望,出獄後對至交好友的諸多歉意……都覺得沒臉再見,這些情緒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回頭看了眼錢淵,陶大臨用眼神詢問……不是說他們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難道是全都被罷官了?

    然後閒的沒事在隨園裏搓麻?

    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冼烔猛地跳起來,結果膝蓋撞在了桌子背面,疼的一屁股坐倒。

    陶大臨也終於發現不對了,瞪大眼睛看着冼烔那張已經恢復了不少,但還浮腫的臉,“博茂,怎麼回事?!”

    “虞臣兄……”

    還沒等冼烔說個清楚,旁邊的陸一鵬捂着胸口癱在椅子上,一臉的痛苦難耐……對面的潘允端愣了下,然後索性解開衣衫,揉着還發青的肩膀。

    錢淵也是無語了,近墨者黑啊,在隨園裏混跡幾年,都學會表演了……呸,這是近朱者赤!

    片刻後,就在麻將桌邊坐着的陶大臨張大了嘴巴,“鬧的這麼大?!”

    “小弟昨夜臉腫得眼睛都睜不開。”冼烔苦着臉說:“請了幾天假,等虞臣兄出來,這不是閒的沒事……”

    “然後就拉着人搓麻?”錢淵接道:“博茂,不是爲兄說你,叔母昨夜都說……是你把與成帶壞了!”

    冼烔橫眉豎眼,“陸樹德……還用得着我帶壞,難道不是展才兄……”

    “的確是博茂拉着我們搓麻,說閒着也是閒着。”陸一鵬打斷道:“虞臣兄,昨日就是博茂先踩了徐家那位一腳,然後小弟最先被踹得……差點都被送去醫館了!”

    “其實他們都是被打的,小弟纔是主力。”潘允端小心翼翼道:“到現在左肩、胳膊都發青,要不是博茂死拖硬拽,小弟也不想搓麻的。”

    “你們……”冼烔氣得拍桌大罵,“是誰說閒得無聊……”

    “你!”

    “你!”

    “好了!”陶大臨覺得……好友爲自己兩肋插刀,把徐璠揍成那樣,將自己和董傳策切割,才救出自己,理應感謝幾句。

    但看到身邊的麻將,再看看還在小聲辯駁的幾人,謝語……真的不太說出的口。

    “虞臣兄,他們雖是胡鬧,但也是好意。”錢淵打圓場道:“我輩人,何必小兒女狀?”

    陶大臨嘆息一聲,起身鄭重其事對錢淵行了一禮,“陶某一時不慎,爲人構陷,今日出獄,還是要謝過展才。”

    陶大臨心裏明白,錢淵前日纔回京,自己今日出獄,錢淵肯定是關鍵人物……有這般不捨不棄重情義的好友,陶大臨覺得自己很幸運。

    “謝展才作甚?”陸一鵬突然道:“這事兒和展才有什麼干係?”

    潘允端面無表情道:“將近四十個對手一擁而上的時候,展才可不在場!”

    冼烔也添油加醋道:“展才兄還想徐徐圖之,是充庵兄當機立斷……”

    陶大臨嚥了口唾沫,轉頭看了看三刻鐘前在自己面前愁眉苦臉好似付出極大代價的錢淵……夭壽啊,還不如不出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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