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七百七十三章 扯淡
    明朝可能是中國大一統封建朝代中,財政問題最嚴重的國家,不得不承認,這其中有很大的偶然性,朱元璋這個放牛娃造的孽!

    明太祖朱元璋在財政方面的水平令無數後人扼腕嘆息,偏偏明朝又是歷史上唯一要堅守祖制的朝代……那是朱棣造的孽。

    和這個朝代的官員比起來,穿越者錢淵在進入這個體系之後,覺得……實在是非人力可挽回!

    “的確,土地兼併,稅賦不均,人口流移,地方上更是隱匿田畝,如今登記在冊的田畝比開朝之初少了至少四成。”

    “去年南直隸、浙江、福建、江西等省,但凡提編越年的一律暫停,其餘省份除卻鎮海通商稅銀外,兩京戶部共收米不到一千萬石,麥不過三百萬石。”

    錢淵揚聲侃侃而談,三人都神色肅穆側耳傾聽,不發一言相擾。

    “即使如此,去年鎮海輸糧米先援大同,遼東,後輸閩贛,至今戶部還在和鎮海打嘴皮子官司……說好回補,但戶部現在拖延,荊川公大發雷霆。”

    接過張四維遞來的熱茶,錢淵點頭示意,繼續道:“但這些年朝中支出越來越多,俺答幾乎年年南下,薊遼宣大各地軍費所耗頗多,從嘉靖三十年到嘉靖三十三年,陛下不得不從內承運庫支銀。”

    “朝中用度不足,意味着什麼?”

    “停發京官俸祿,這是小事,黃河已經多年未修,再不修繕只怕要出大事。”

    “各地災情不管嗎?遼東糧荒幾近易子而食,山東干旱月餘滴雨未下,這些難道不應該是朝廷的責任嗎?”

    張居正嘆道:“的確應是朝廷之責。”

    “所以,之前叔大兄說了那麼多,一條鞭法以銀代賦,不取實物,考成法刷新吏治,甚至清查天下田畝,所求者,無非在於,欲朝中有足夠的銀兩儲備來應付天災人禍。”

    “展才,也不僅僅只是有銀子就行的……”張四維輕聲提醒。

    “當然了,光有銀子有什麼用,得用的對,用到地方,也要會用的官員。”錢淵點頭承認,“當年叔大兄上書,言天下五弊,宗室驕恣、庶官瘝曠、吏治因循、邊備未修、財用大匱”。”

    “除了吏治之外,其他四點,歸根到底還是因爲朝中用度不足。”錢淵誠懇的說:“不得不承認,多些銀子也只是治標,但至少有能重頭收拾的可能。”

    頓了頓,錢淵補充道:“所謂吏治因循,其實也有用度不足的因素,如果多些俸祿……至少很多官員不會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搜刮民財上。”

    “所以一條鞭法勢在必行,考成法應當削弱,清查天下田畝……”

    錢淵搖搖頭,“爲人爲己,非是良策。”

    就差沒說出那句“自古無三百年王朝”了。

    這是絕對不能在公開場合說出口的話,爲什麼“自古無三百年王朝”,無數官員都心裏有數,他們都知道,是自己,是自己這類人……

    科舉制度在明朝發展到了巔峯期,真正是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一旦有了功名,就相當於魚躍龍門,一旦中舉,就能橫行鄉里,一旦身登皇榜,一族都能雞犬升天。

    如華亭徐家納數十萬頃田畝的事在全天下哪個府洲都有,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條死路,所有人都知道最後會冒出黃巾赤眉,將一切撕碎,然後重新開始。

    但既得利益者無法去違背這樣的潮流,也正因此,雖然張居正人品、名聲都算不上好,卻能青史留名……雖然他最終失敗了。

    沉默了很長時間,高拱咳嗽兩聲,輕聲道:“海貿獲利如此之豐,能解朝中用度,再以一條鞭法爲主,當能重頭收拾。”

    “考成法的確應當削弱,但卻是重中之重。”張四維補充道:“展才適才亦言,若官員貪腐無能,縱國庫充盈,亦無力迴天。”

    錢淵連連點頭稱是,“有了銀子,有了能吏,才能整頓邊關,才能修繕黃河,才能賑災地方……”

    相對而言,高拱和張四維沒有張居正那樣的膽氣,他們不約而同的將清查天下田畝這一條排除在外。

    歷史上幾次大名鼎鼎的政治改革,商鞅變法是爲了強秦,雖然自身車裂,然秦始皇以此爲基,吞併六國,一統天下。

    王安石變法很大程度上是受天下大局的影響,西夏崛起,遼國佔據燕雲,北宋長期處於戰戰兢兢的心理狀態中。

    而張居正不同,雖然明朝在嘉靖年間已然爛了大半根子,北方俺答,南邊倭寇,西面還有土司作亂,但總體而言,這一時期還算平穩,明王朝並沒有體會到秦國、宋朝那種壓迫力……努爾哈赤現在遠沒有冒出頭來呢。

    原本的歷史中,張居正身登首輔之位,卻沒有坐享其成……要知道如果他老老實實不折騰,下場可比他老師徐階要好太多了,何至於牽連家人。

    其他的變法也就算了,清查天下田畝……張居正這種聰明人難道想不到自身最後的結局嗎?

    雖然錢淵看這廝怎麼看都不順眼,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勇氣……不管是爲了青史留名,還是爲了社稷,或者爲了那些無立錐之地的平民百姓,終歸他張居正以自身爲祭品,縱身一躍。

    所以,在高拱、張四維、錢淵開始討論細節,甚至開始討論海運可能性的時候,張居正始終一言不發。

    張四維起身告辭,張居正巍然不動,緩緩道:“土地兼併難決,但若行一條鞭法,至少需魚鱗冊上田畝比之永樂年間,一旦他日海貿斷絕,何以繼之?”

    現在是有海貿帶來的龐大稅銀,如果沒了這筆收入……那怎麼辦?

    行一條鞭法,最關鍵的是兩點,一是以銀代實物,二是增加明面上的田畝數目。

    沒等錢淵作答,張居正繼續道:“當年張某遊歷天下,行跡遍佈湖廣、南直隸、兩浙、江西,貧苦人家多有棄兒之舉,紅薯、洋芋一旦推廣,數十年間人口劇增,何以爲之?”

    張居正顯然想了很久,一旦人口劇增,土地分配的情況只會越來越惡化。

    錢淵在心裏嘀咕了聲,貨比貨啊!

    自己說的天花亂墜,高拱、張四維明顯看不穿……但張居正這廝還真沒那麼好哄!

    “叔大兄,海貿可不僅僅只是販貨收銀而已。”錢淵耐心的輕聲細語道:“海外之地寬闊無邊,僅如今少有人住的舟山,可容百姓數以十萬計。”

    “大小呂宋島約莫四個浙江省大小,其上多有明人移居,稻穀一年三熟……”

    “其實遼東多有沃土,只因少有人煙,難成氣候,如今有紅薯、洋芋……若能許免稅五年或十年,移民去遼東……”

    錢淵說的天花亂墜,高拱還好,張四維已是連連點頭,但張居正面帶狐疑……他很清楚面前這貨,那張嘴可不僅僅只是尖酸刻薄。

    的確,錢淵今天來就是來扯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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