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八百五十二章 小聰明
    雖然入仕至今只有一年,但長期在隨園,以及會試前被錢淵、李默來回當槍使的經歷,讓林烴對政局變化有着敏銳的洞察力。

    正是嚴世蕃之死,讓嚴黨勢力徹底土崩瓦解,也讓徐階背上了陰殺的黑鍋,從而聲望大跌,漸有人心喪盡之憂。

    而失去唯一兒子的嚴嵩戳力復仇,南京戶部尚書馬坤就是死在其手。

    也正是嚴世蕃之死,使得嘉靖帝下定決心起復李默來制衡徐階,從而奠定這兩年朝中局勢。

    總而言之,嚴世蕃之死,導致了徐階勢力聲望大減,導致了嚴黨的分崩離析,導致了李默的起復。

    雖然不太贊同錢淵劫殺嚴世蕃之舉,林烴也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天外飛仙的妙招,最妙的是將黑鍋扣在了徐階的頭上,徐階想甩都甩不掉。

    錢淵去年入京次日,隨園就和徐璠一番大戰,讓徐階和隨園之間的間隙展露無遺……林烴猜測,錢淵早和徐階有隙,錢淵劫殺嚴世蕃此舉八成是針對徐階的。

    林烴知道,李默雖然已經入閣爲內閣次輔,但畢竟年歲已高,而林家和錢家是姻親關係,自己又身入隨園,實在是一榮皆榮一損皆損。

    雖然林烴不太贊同錢淵的手段,但他也知道,嚴世蕃是該死的,他更記得,錢淵麾下的護衛隊這些年拯救了多少平民百姓的性命。

    林家老宅雖然不算大,但道路彎彎繞繞,林烴沿着石子小路往書房去,心裏琢磨會不會有其他人想到此事。

    身爲曾銑舊部,王義是有殺嚴世蕃的動機的,但要看破這件事,首先要確定王義當時的蹤跡,並且對朝局有非常清晰深入的認知。

    畢竟,隨園和徐階不合,而錢淵和嚴世蕃當年交好,他是沒有殺嚴世蕃的動機的。

    林烴嘴角掛起一絲苦笑,他記得去年錢淵入京第一件事就是去嚴府拜祭,可憐嚴嵩認準了徐階窮追猛打……

    也不知道徐渭、孫鑨、錢錚知不知道這件事……書房已經近在眼前,林烴還在琢磨,此等密事,只怕徐渭都不知情,更別說孫鑨、錢錚了。

    雖然入隨園時日不長,但林烴很清楚,隨園之中,錢淵核心地位不容動搖,其次就是心思靈敏的徐渭,和性情穩重的孫鑨。

    推開書房,除了林庭機、林燫父子外,李默也在。

    李默自入京後,往往議事都是在林宅,這個人不論其他,的確不愛錢銀,起居簡單,住宅也頗爲簡陋,隆慶帝登基後曾經贈其宅院卻被李默謝絕。

    “回來了?還以爲你要住在隨園呢。”李默對林庭機、林燫向來溫和,但對林烴不假辭色……沒辦法,但凡和隨園掛鉤的人,好感度統統減一。

    “石齋公。”林烴穩穩心神,笑道:“今夜隨園聚宴,小酌兩杯,回來的遲了些。”

    李默懶得管那些閒事,只問道:“錢展才如何說?”

    “今日相迎,隨園無人出面,後多有同僚拜會曾家,隨園亦無人登門。”林烴咳嗽兩聲,“舅兄這幾日小有風寒,難以出門。”

    李默沉吟片刻才點點頭,“他倒是穩坐中軍帳。”

    爲曾銑翻案,迎劉氏並曾銑二子回京,這是錢淵送出來的禮物,也間接的促使了李默和高拱的聯手同盟。

    今日黃昏,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洪攜陛下墨寶親臨曾宅,明日陛下於西苑召見劉氏……李默和高拱都有點怕明天錢淵攪了局。

    畢竟今天鬧得這麼大,而隨園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饒是李默如今身爲內閣次輔,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就怕錢淵突然鬧出什麼幺蛾子。

    雖然不知道內情,但李默能肯定,錢淵必然早有準備……不然去年就不會提前說要送一份重禮,雖然是一女兩嫁。

    “說起來,錢展才穩坐中軍帳,倒是挺合適的。”林庭機笑道:“此事一日之內遍傳京中,就多有隨園之力。”

    李默哼了聲,隨園如今的勢力已經不僅僅侷限在隨園士子中了,前些日子半夜謀劃,第二日就能鼓動十餘名官員上書提議複查曾銑案,今日京中遍傳高拱、林庭機迎劉氏入京……但同樣出城的李春芳的名字,一丁點兒都沒傳出去。

    又閒聊了幾句,安下心的李默準備回家,林烴猶豫着開口,“石齋公,還有一事……”

    “嗯?”李默拉下臉,錢淵那廝果然還是鬧出點什麼事來。

    “徐家遣十餘人護送劉老夫人入京,距離京城五里處,錢家護衛強行接手……”

    “這事我等都知曉。”林庭機皺眉道:“還有何事?”

    林烴往後退了兩步,“錢家護衛頭領王義,是曾子重舊部。”

    “什麼?!”林燫失口道:“曾銑舊部?!”

    李默雙手負於身後,皺眉苦思,林庭機警告的瞥了眼幼子,輕聲道:“這應該就是錢展才有把握的緣由所在。”

    “曾銑舊部……”李默倒是沒發怒,“什麼身份?”

    “是曾子重的親兵,後逃竄東南,投入錢家門下。”

    “何時?”

    “嘉靖三十二年,嘉定大捷。”

    李默略略鬆了口氣,搖頭道:“他倒是好運氣。”

    應該是運氣,那時候錢淵還是個秀才,如果那時錢淵已然出仕,那麼早埋下伏筆,就有點恐怖了。

    “當時城外混戰,官軍不支,舅兄聚攏鄉勇,持長槍,率先出城,王義見文弱書生,如此豪勇,不由心折,這才拜於門下。”林烴也輕鬆了點,李默居然沒發怒。

    林燫在一旁皺眉道:“這等密事,錢展才隨口提及?”

    林烴還沒開口,李默就嗤笑道:“錢家護衛頭領是曾冼舊部,率錢家護衛迎劉老夫人入京,說來說去,一女兩嫁他錢展才還捨不得,留了一手。”

    看林燫還沒反應過來,林庭機補充道:“複議曾銑案,隨園從未插手,但錢展才還是將手伸了進來……想伸進來,自然是要將王義爲曾銑舊部的身份泄露出去。”

    林燫瞠目結舌,“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總歸是小節而已。”林庭機勸道:“而且也只是傳聞,鬧不大的。”

    李默點頭贊同,指指林烴,“你那個舅兄,就喜歡玩弄這些小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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