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八百七十章 徐渭(下)
    這一世的徐渭,雖然沒有成就助胡宗憲謀劃東南抗倭,但就個人而言,他考中進士得以入仕,聚攏隨園諸傑,以青詞見寵,嘉靖帝也常常親詢徐渭關於東南戰事的種種。

    從這個角度來說,雖然錢淵橫空出世搶走了徐渭的風頭,但這一世的徐渭在東南抗倭上起到的作用,並不比原時空遜色。

    殺妻、自殺、寫下《自爲墓誌銘》,入獄七年情緒鬱憤,以至於“忍飢月下獨徘徊”,自持斧毀面破頭,寒冬過世,身邊只有老狗相伴……這些都不會再出現了。

    一邊笑談,錢淵一邊看着徐渭臉上毫不遮掩的笑意,對於他來說,能改變面前這個中年人的人生軌跡,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嘉興府那個莊子,還是讓杭州食園打理,收成都送到山陰,母親身子不適長居京中。”徐渭長吁短嘆,看錢淵正出神,“嗯?”

    “沒什麼。”錢淵收起思緒,嘆道:“這次小弟可是安排的妥妥當當,估摸着十多年後多哥兒娶親,小弟也就這般費心。”

    “那就謝過展才了?”徐渭裝模作樣的行了一禮,突然咂咂嘴感覺這話好像哪兒不對勁……

    看徐渭神色狐疑,錢淵趕緊扯開話題,“勳貴倒也算了,沒想到今日陛下也有所賞賜。”

    “的確出乎意料,”徐渭皺眉道:“除卻李子實,其餘諸人都……”

    錢淵輕描淡寫道:“這是好事,陛下對隨園信重。”

    雖然這些年裕王時常來隨園,和徐渭也相熟,但後者在朝臣心目中的第一印象依舊是以青詞見寵嘉靖帝的翰林詞臣。

    當年那些輪值西苑,專門撰寫青詞的臣子……袁煒病重,董份罷官,郭樸被平調刑部侍郎,嚴訥慘到被踢到南京任太常寺少卿。

    只有李春芳調任禮部右侍郎……但也說不上多好,這個職位他兩年前曾經擔任過,如果嘉靖帝沒有駕崩,按照歷史軌跡,他應該在兩三年內接任禮部尚書後入閣。

    而徐渭這小半年來一直沒什麼動靜,仍然是翰林侍講學士,也沒在詹事府任職,但今日納徵,隆慶帝突然賞賜,這意味着徐渭在陛下心目中,是以隨園一員的身份。

    這是隆慶帝放出的信號。

    “但也使隨園爲衆矢之的。”徐渭反駁道:“如若我沒猜錯,潘思明回京升任侍郎,南京國子監祭酒……很可能會是高儀接任。”

    “直呼其名?那是你日後老丈人。”錢淵打趣了句,心裏盤算了下,“北京國子監祭酒如今是殷正甫,後面還有張叔大、林貞恆。”

    “總要讓潛邸舊臣搶個位置。”徐渭想了會兒,“高新鄭那邊……只怕要怒火中燒。”

    錢淵嗤笑道:“如今朝中徐華亭還沒死心,高新鄭煩心的事多着呢,如今的隨園……至少尚無大九卿……噢噢,季泉公即將致仕。”

    孫鑨的父親孫升入閣已經有一段時日了,連續上書請求致仕歸鄉,錢淵前幾日探過隆慶帝的口風,孫升和呂本可能都會致仕。

    錢淵和徐渭都心裏有數,隨園中如孫鑨、楊銓、吳兌、陳有年、諸大綬也都影影綽綽猜得到,隆慶帝無非是希望再過幾年,高拱執掌大權……隨園能夠對其制衡。

    再過幾年,黃懋官應該已經是戶部尚書了,潘晟、錢錚甚至高儀也應該身居高位……因爲夏言平反冤獄,錢錚最近大出風頭,傳聞可能會調入六部任侍郎,這傳聞錢淵都不知道是怎麼傳起來的。

    再過幾年,陳以勤、殷士儋應該也入閣了,他們都是和高拱不合,卻和隨園交好的潛邸舊臣。

    再過幾年,譚綸應該得以起復,歷史上他在嘉靖一朝末期已經是薊遼總督,後來還擔任過兵部尚書,還有如今的福建巡撫吳百朋,因功回朝,至少一個侍郎。

    更何況,隨園有東南爲根基,即使那時候朝中將通商事全都收攏,錢淵依舊能深層次的影響東南沿海。

    這麼看來,隨園是有制衡高拱的實力的,隆慶帝選擇隨園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徐渭今夜有點興奮,看錢淵陷入沉思,自顧自的鋪開宣紙,選筆磨墨,時而草書,時而作畫。

    錢淵抿着殘茶,嘴角帶起一絲譏諷,一絲無奈。

    與高拱發生衝突,這是錢淵不想看到的局面,畢竟高拱其人,有任事之能,願看到開海禁通商,願海運代漕運,願行新政。

    而隆慶帝選擇隨園來制衡高拱……那高拱和隨園之間必然會發生衝突。

    隆慶帝這廝好的不學……把他老子的制衡之術倒是學會了,雖然這一套的確有存在的必要性。

    高拱性情傲慢,目中無人,更兼氣量狹窄,原時空中連陳以勤、殷士儋都容不下,張居正要不是裝孫子未必有機會一擊致命……

    錢淵猜測,如今徐階難以掌控內閣,諸事均是閣臣共議,徐階票擬,一個不好高拱、李默就會面聖……畢竟隆慶帝不是老子兒子那種幾十年不見朝臣的君王。

    在這種情況下,以高拱的性情,有強烈迫切上位執政的希翼,必定會和徐階甚至李默發生衝突。

    隨園不摻和進去,說不定還能撈點好處……錢淵正在打各種算盤,那邊徐渭滿意的自誇了句。

    “自嘉靖三十四年入京以來,當以此畫爲最!”

    錢淵好奇的起身瞄了眼,宣紙上畫的是隨園的前院,四方桌邊,四人或隨意臥坐或正襟危坐,桌上星星點點都是麻將牌,圍觀的七八人或指指點點,或開懷大笑,遠處還有數名大漢正在烤全羊……

    “這是你,這是博茂,這是君澤……”徐渭嘿嘿笑道:“烤全羊的……梁生和王義啊,對了,今晚擬詩,明日補上!”

    “這幅畫……”錢淵喫疑問:“比起今日提起的沈石田如何?”

    徐渭傲然道:“僅以此畫,當比白石翁晚年。”

    一般來說,畫家的巔峯期都是晚年,徐渭真夠傲氣的。

    錢淵面無表情,但有點想笑……徐渭敢說出這種話,這幅畫說不定流傳後世能進博物館,如果後世再弄個什麼國寶檔案……

    今天請浙****館長爲大家介紹這一輪國寶,明朝大才子徐渭所作《隨園麻將圖》。

    畫中都是隨園士子,這是明朝中期的一個着名政治團體,他們在幹什麼呢?

    在搓麻將,所以,從這幅畫上能考證出,至少在嘉靖、隆慶年間,麻將已經出現了,而且和現代的麻將沒有太大的區別。

    嘖嘖,畫面太美,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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