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九百五十六章 覲見(下)
    隆慶帝聽了這話登時樂不可支,“高師傅纔不會,要說也是當面說。”

    錢淵聳聳肩,這倒是實話,高拱那性子就算罵人也是當着面罵。

    “隨園真有意寧波知府?”

    “如若陛下許,臣就去搶;如若陛下不許,臣就不搶。”錢淵無所謂的說:“若不論鄉梓,陳登之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通商事賬目都是新式賬目,都不太用算盤,用的是簡化數字,京中除了隨園,只有戶部官員懂。”

    “而陳登之又曾南下在鎮海盤桓,對通商事瞭若指掌,更兼兩袖清風,從無貪瀆。”

    頓了頓,錢淵話鋒一轉,“但若將鄉梓考慮進去,陳登之也的確不太合適。”

    “本就是寧波府隔壁的餘姚縣人,而且餘姚陳家是當地大戶,其父陳即卿是正德年間進士,官至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陳家也參與海貿,每半年都有船隊出海販貨。”

    對錢淵的坦然直言,隆慶帝顯然很滿意,隨口道:“說起來,任寧波知府,還真需精挑細選……”

    “那是,天下第一知府嘛。”錢淵試探道:“陛下看……”

    “不得在鄉梓出仕,這是吏部明規,再說了又不是戰事。”隆慶帝懶洋洋手撐着牀榻起身,“算了,給展才這個面子。”

    錢淵一時手足無措,沒想到隆慶帝這麼給面子……經過去年那些事,他已經不會將這位懷柔帝王視爲小白兔,也是有些心機有些手段的,難道還允許隨園繼續在明面上掌控通商事?

    隆慶帝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踱了幾步,狡黠笑道:“但能不能過內閣那一關,就要看展才自己的本事了。”

    錢淵像個被戳了個洞的皮球似的癟了下去,“陛下……這是拿臣耍笑呢。”

    開玩笑,現在內閣高拱、徐階都視隨園爲敵,陳有年怎麼可能能過這一關。

    “朕拿你耍笑?”

    錢淵歪着頭看向別處,顯然不服氣。

    隆慶帝笑罵了聲,“展才這是持寵而嬌啊!”

    這詞兒用的……錢淵也是無語。

    隆慶帝猶豫片刻後道:“陳伴,明日讓吏部推三人入內閣,閣臣合議票擬。”

    “遵皇爺命。”

    “展才?”

    “多謝陛下。”錢淵無精打采的謝恩。

    “好了,事都說完了,再來試試上次你說的……五子棋。”隆慶帝興致勃勃的指着棋盤,“朕這些天可是專門琢磨過的。”

    等錢淵連續贏了十五盤五子棋出了西苑,兩個時辰內,相關的信息已經在六部六科傳開了。

    選寧波知府,必精挑細選,要有任事之能,要兩袖清風,要精通新式賬目……

    直廬內的高拱一點都不避諱的拉着親自來傳命的陳洪,“可是錢淵覲見?”

    “呃……”陳洪苦着臉,“陛下在書閣裏尋到一本棋譜……”

    “倒是個會媚上的!”高拱叱罵道:“陛下當勵精圖治,何能日日與臣子嬉戲!”

    陳洪腳步微移,眼角餘光瞄了眼默不作聲的徐階,高拱冷哼一聲大步往外走去。

    出了屋,高拱就停下腳步,“說吧。”

    “陛下命吏部推薦三人入內閣,今日提到了戶部陳登之……”

    高拱悶哼一聲,這顯然是陛下的囑咐,否則光是不得在鄉梓出仕這一條,吏部就能把陳有年刷下去。

    “還有其他的?”

    “倒是沒了。”陳洪想了想低聲說:“高閣老,陛下對稅銀頗爲重視,言寧波知府需精挑細選……盧郎中雖入戶部,但未經外任,也才入戶部月餘。”

    高拱沉默了會兒點點頭,“去吧。”

    身爲內閣大學士,還不是內閣首輔呢,隨意驅使內相陳洪,高拱的跋扈讓人瞠目結舌。

    回來屋,高拱坐在桌邊細細琢磨,只能推舉三人到御前,內侄張孟男必定是一個,陳有年是一個,還有個……

    高拱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徐階身上,盧煌已經被陛下否決,而這段時日斥責自己奪票擬之權的流言越來越誇張,這個名額還是讓給徐階的好。

    略略交談幾句後,徐階看了眼高拱,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又低下頭,他不打算搶寧波知府這個位置,雖然胡應嘉非常合適。

    如果能順利將高拱拉下馬,一個寧波知府又算的了什麼?

    當然,高拱給出的善意,徐階也不會拒絕。

    當日下午,吏部天官楊博親自將奏摺送至內閣,舉薦尚未到任的刑部郎中張孟男,戶部郎中胡應嘉,戶部郎中陳有年三人備選寧波知府。

    消息傳出後,一時間京城鬨然,張孟男、胡應嘉沒什麼好說的,但陳有年能入選,實在讓人詫異……吏部居然不管陳有年紹興餘姚籍貫,難道天官楊博和隨園關係這麼好?

    當然了,更多的人猜測,錢展才實在是簡在帝心。

    “叔父放心,大事已定。”錢淵揉着眉心一邊喫飯一邊逗着妻子懷中的兒子,“也一歲多了,還天天抱着做甚!”

    小七冷笑道:“聽聞夫君三歲都不會走路。”

    “瞎說!”錢淵瞄了眼譚氏。

    “記得一歲多就會走路了。”黃氏回憶道。

    “三歲都會跑了。”譚氏補充道。

    錢淵瞪了眼妻子,這種話以後少說……自個兒前世還真是三歲才學會走路,不過這事兒她怎麼知道的?

    “咳咳。“錢錚等的不耐煩了,“淵兒,如何說大事已定?”

    “陳登之雖然備選,但何人當選,必是內閣票擬,難道高新鄭、徐華亭會票擬陳登之最合適?”

    “當然不會。”錢淵嘿嘿一笑,“叔父看着就是。”

    隨後,錢淵在心裏補充了一句,接下來,就要看小舅譚綸的那封信裏說的到底準不準了。

    回到隨園,錢淵特地讓彭峯再給疲憊的兩名護衛發放了一筆獎金。

    隨園想搶下寧波知府……難度太大,即使隆慶帝也心不甘情不願,這點錢淵非常清楚。

    所以在唐順之病逝的消息入京,高拱第一時間放出風聲屬意張孟男後,錢淵立即遣派護衛急奔宜黃,回程帶回了譚綸的一封密信。

    錢淵已經放下心事,自己已經將能做的全都做完了,接下來只能看天意如何,但即使是張孟男得手,也未必意味着高拱得手。

    若是張孟男聽話也就罷了,若事有不協,就不要怪我心太狠了。

    徐渭、孫鑨甚至南邊的鄭若曾都或明或暗的提到過,若想不失勢,一些陰私手段……該用還是得用。

    錢淵不想走這一步,但如果被逼的絕處,那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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