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九百七十九章 突變
    高臺上一時沉默下來,只有號子聲、風聲時不時傳來,胡應嘉心裏狐疑不已,難道錢淵和這老頭說過了?

    其他人感覺不到,但胡應嘉心裏是有數的,自己從一個多月前籌謀在杭州府設海市,府衙、縣衙都有不小的阻力,但面前這位在鎮海有着莫大影響力的名士是幫了不小的忙的。

    爲什麼幫忙?

    總不能是出於公心吧?

    據說鄭若曾和錢淵早在嘉靖三十二年就來往過密,這些年留在鎮海,被視爲錢淵代言人,最明顯的例子即使,錢家護衛頭領洪厚只聽從鄭若曾的指令。

    鄭若曾心裏卻在想,這一個多月來自己和錢淵的每一封信都提到了海市,但錢淵始終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顯然,這件事他還需要隱瞞。

    但需要隱瞞的應該不是自己……呃,很可能是孫鋌,畢竟當年毆鬥,總不能兩人現在合作無間吧。

    鄭若曾都有點可憐孫鋌了……等他知道實情後,會不會被氣得吐血?

    就在這時候,淒厲的竹哨聲在江面上陡然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噼裏啪啦的爆竹聲。

    胡應嘉還沒反應過來,但鄭若曾久歷戰陣,聲音入耳便是臉色大變,這不是爆竹聲,而是鳥銃發射的聲響。

    疾走幾步轉頭看去,隱隱可見出海口處有硝煙升騰,十幾艘大小船隻越駛越近。

    “快!”鄭若曾一把揪住胡應嘉的衣袖,“可能有倭寇來襲,立即派人整頓碼頭,務必不使起亂!”

    “先告知楊文……”

    “楊文必會出擊。”鄭若曾目光炯炯,轉頭向高臺下的親隨喝道:“去喚文和、洪厚來!”

    瞄了眼不遠處的威遠城,城頭上已有旗幟示警,炮口對着江面,鄭若曾略微放鬆,“楊文乃錢家護衛隊頭目出身,必領軍出擊,洪厚如今掌南邊錢家護衛,若要行舉城之力,必要其……”

    “看!”胡應嘉指着遠處打斷道:“是楊文嗎?”

    鄭若曾手忙腳亂的讓親隨找出望遠鏡,細看片刻後,喘了口粗氣,在胡應嘉的攙扶下才緩緩坐下,“是楊文,看模樣大獲全勝……等等吧。”

    胡應嘉終於冷靜下來,遲疑片刻後視線投向了對岸的金雞山,臉色一變搶過望遠鏡,“汪五峯想作甚?!”

    對面的金雞山招寶村外的碼頭上,人頭聳動,披甲持刀,都在警惕的看着這邊。

    鄭若曾接過望遠鏡看了幾眼就丟開,搖頭道:“必與五峯無關。”

    頓了頓,他又解釋道:“若是五峯起亂,必不止於此,楊文何能如此迅捷平定?”

    看胡應嘉神色還是有些慌張,鄭若曾低聲呵斥道:“克柔掌鎮海通商事,又爲寧波府尹,當鎮定自若,不可示弱人前!”

    胡應嘉強行嚥了口唾沫,“開陽公說的是,說的是……”

    片刻後,胡應嘉突然轉頭盯着鄭若曾,稱自己“克柔”,我們的關係有這麼親近嗎?

    好吧,胡應嘉差不多能確定,對方肯定知道自己是個二五仔……

    這時候,一路疾奔而來的孫鋌、海瑞、洪厚、郭遠等人都已經到了。

    “已然派人去楊文那邊問了。”洪厚第一時間說:“定海後所、寧海、象山各地也派了信使。”

    海瑞面露憂色,指着江對面低聲道:“若是汪直作亂……”

    “就算碼頭盡失,只要緊閉城門,汪直攻不進來。”鄭若曾搖頭道:“必然不是汪直作亂……”

    “但若是……”

    孫鋌擼了擼袖子,打斷海瑞的話,“遍數倭寇破城,必有內應,若是五峯起事,縣城內早已鬨然。”

    “當年選在鎮海設市通商,展才也考慮過……”鄭若曾指着威遠城,“緊閉城門,威遠城頭鐵炮數十,倭寇近城都難。”

    一直單臂拿着望遠鏡的郭遠突然回頭說:“不像是倭寇。”

    “什麼?”

    “不像是倭寇來襲。”郭遠遲疑道:“船頭旗幟分明,而且都是商船。”

    鄭若曾猛地醒轉過來,“不錯,即使倭寇也用的是商船,但必然架炮,至今只見硝煙,未聞炮響。”

    看海瑞還要問,鄭若曾丟了個眼色過去,胡應嘉指着臺下,“剛峯兄身爲推官,還請整肅碼頭。”

    海瑞倒是沒推辭,大步往臺下走去,洪厚點了十幾個護衛跟隨,鄭若曾心想,這下好了,臺上都是“自己人”。

    這時候,對岸一葉扁舟已抵碼頭,一位青衫老者在四個大漢的護衛下往高臺行來。

    “那是誰?”

    “方頓,汪直謀主。”鄭若曾想了想,才接着說:“當年汝貞兄、展才親上瀝港招撫汪直,爲其出謀劃策者就是此人,只是這些年深居簡出,少有人識。”

    “噢噢,聽說過。”一旁的胡應嘉點頭道:“據說此人原是徐海謀主。”

    “徐海在上虞一戰中潰敗竄回老巢,汪直率軍進逼,就是此人獻上徐海頭顱……”郭遠低聲介紹,“好些人都猜測,此人是汪直安插在徐海身邊的暗間。”

    鄭若曾突然開口道:“荊川公曾經提起此人,不類凡品。”

    錢銳登上高臺,視線一掃,都是自己啊,但也不禁失落,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張三不在……這廝雖然率軍駐守定海後所,但常在鎮海廝混,偏偏關鍵時刻不在。

    “學生方頓拜見諸公。”

    “也曾進學?”

    “在下南直隸應天府人氏,也曾進學,困於院試不得寸進,轉而經商,瀝港被毀時流落海外,幸得靖海伯收留。”錢銳不急不緩侃侃而談。

    方頓這個身份背景錢淵倒是安排過,不敢說沒有紕漏,但本就是流落海外,混跡倭寇之中,用假名也無可厚非……其實之前主要是爲了應付徐海和汪直,前者是用不上了,後者……現在也用不上了。

    胡應嘉看了眼鄭若曾,面前這老者氣度從容,言談間溫文儒雅,還真不類凡品。

    “方先生此來?”

    “學生入幕靖海伯府,奉伯爺之命前來,詢出海口戰事詳情。”錢銳行禮道:“若有賊寇來襲,靖海伯府願出親兵相助。”

    從錢銳登臺開始,即使心裏還在懷疑汪直的胡應嘉也放心下來了,如若今日正是汪直鬧事,就不會將身邊謀主送過江來演戲。

    “尚不知詳情。”鄭若曾插嘴道:“還請先生於此稍候。”

    錢銳又行了一禮,默不作聲的退到角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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