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一千九十章 參戰(上)
    一場大雨之後,氣溫陡降,但隨園裏,徐渭和孫鑨、冼烔三人都披着單衣,喫着火鍋,順帶着幸災樂禍的聊起前些天雨夜發生的破事。

    這一次的百官哭門,剛開始時候的聲勢不比幾十年前那一場要弱,可惜結果卻大相徑庭。

    當年的嘉靖帝選擇了辣手處置,光是廷杖而死的就有十七人,下昭獄、廷杖重傷後不治而亡的也有不少。

    隆慶帝心不狠,下不了手,甚至差點被徐階誆騙出去安撫羣臣,還好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徐渭的餿主意讓徐階氣得吐血,也讓西苑外的兩百官員目瞪口呆,就沒見過這樣的皇帝……縮着腦袋不管不顧了?!

    徐階領命安撫羣臣……這本就是個讓他進退兩難的命令,而他身後牢牢關上的大門讓很多官員陷入了思索。

    在這種情況下,陛下還要力保高新鄭?

    不然的話,怎麼會如此毫無體統的將內閣首輔趕出西苑?

    開始有官員偷偷溜走,畢竟入夜了,西苑門口算不上太寬闊,等鄒應龍等徐階門人發現的時候,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官員了。

    剛開始鄒應龍還想硬挺着,反正今上不是先帝那種狠人,就算廷杖也死不了人……但他忘記了,上一次楊慎搗鼓出百官哭門,可沒下雨。

    深秋雨夜,寒氣逼人,嘖嘖,幾乎算得上是凍雨了,下了整整一個晚上。

    如果鄒應龍這些貨色真的能挺一個晚上,說不定還真能逼的隆慶帝親自出面安撫,可惜雨勢稍大一些,全都抱頭鼠竄而去……這也讓這聲勢赫赫的百官哭門,徹底成了笑話。

    接下來這幾日,雖然科道言官還在瘋狂彈劾高拱,拼命潑髒水,但在徐渭看來,總有一種難以爲繼的感覺。

    冼烔一邊撿着鍋裏的鵪鶉蛋一邊嘀咕,“也是,敢堵住西苑大門,居然沒膽子去堵高府的大門!”

    “狗屁!”徐渭罵道:“堵西苑大門那是公事,去堵高家大門……那是私仇,萬一高拱翻過身來,這種事他弄死幾個都沒人說閒話!”

    “都是兩榜進士,這種沒規矩的事……不會做的。”孫鑨附和了幾句,笑着說:“但現在高新鄭縮着腦袋不肯出來,這是在逼宮呢!”

    “逼宮?”

    徐渭喫得差不多了,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對冼烔解釋,“三日內,陛下已經五次傳召,但高新鄭都不應召,徐華亭……嘿嘿,據說雨夜寒氣入體病倒,陛下三次傳召也不應召,如今內閣……倒是吳閣老在票擬。”

    “徐華亭真的病倒了?”

    “狗屁病倒!”徐渭罵道:“吳閣老之前裝病還上一份請辭奏摺呢,他徐華亭屁都沒上!”

    孫鑨最後下結論,“所以,是兩邊逼宮,陛下只有擇一留下,另一人致仕。”

    徐渭微微點頭,嘆道:“陛下也難啊。”

    隆慶帝是真的難啊,那天晚上他才發現,徐階是要趕盡殺絕,雖然使了個詐將徐階趕出去,但這是治標不治本的。

    徐階、高拱都龜縮家中不肯應召,這是要隆慶帝二選一。

    按照隆慶帝本意,恨不得一腳將徐階踢走,但問題是,現在輿論完全偏向徐階一方,雖然徐階沒有原時空中那般聲望,但通過巧妙的手段依舊佔據了絕對的主動權,隆慶帝也難以驅逐。

    隆慶帝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不講道理的驅逐徐階,那些科道言官會再次瘋狂上書彈劾,這次的目標不會是高拱,而是自己。

    爲此,隆慶帝私下向徐渭吐槽,徐階這廝臉皮真厚,都察院御史齊康上書彈劾華亭徐家子弟在松江胡作非爲……按照慣例,徐階就算裝模作樣也要上一封請辭致仕的奏摺,但徐階紋絲不動。

    一頓火鍋喫完,身上暖洋洋的,冼烔正提議要不要拉個人來搓麻……三缺一呢,但外面有人來報。

    “又鬧起來了?”

    “還是金水橋?”

    “博茂,你去看看。”

    “別急,外面冷,穿好衣服再走。”

    看着冼烔一溜煙的出門,徐渭找了根牙籤剔着牙,“甭想搓麻了,後面忙着呢。”

    “我可沒說要搓麻。”孫鑨看看左右無人,低聲問:“展才何時歸京?”

    徐渭搖搖頭示意不知道,但低聲說:“今日陛下也問了句……按照時日,這時候應該已經啓程了。”

    “他不管海運?”

    “有胡克柔呢。”徐渭猶豫了下,補充道:“展才前幾次信中提到,浙江巡撫侯汝諒或許用得上。”

    “那就好,展才的眼光……”孫鑨笑道:“也該回來了,弟妹快到日子了吧?”

    “聽說下個月。”徐渭嘆了口氣,“年紀太小……”

    “第二胎了,不會出事的。”

    “我是說年紀太小,太貪玩。”徐渭面無表情的說:“你家內宅不玩三國殺?”

    孫鑨神色微變,咳嗽兩聲,“沒聽說過。”

    徐渭冷笑道:“但據說陸氏玩的興高采烈?”

    陸炳四女和孫鑨弟弟已經與今年六月成親,陸氏和徐渭妻子高氏常在隨園後院盤桓,和小七關係極好。

    孫鑨長嘆了口氣,“牌藝嬉戲不過小事,但夫爲妻綱……”

    “是啊!”徐渭還輕輕拍了下桌子。

    這時候,外間傳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一名護衛高聲稟報,“南邊急信。”

    “進來。”

    徐渭接過信,拆開看了幾眼,又瞄了眼護衛,“彭三,你原來駐臨清,現在漕運堵塞,怎麼來的?”

    “改走陸路,六百里加急。”彭三解釋道:“秋泛之時,少爺已有安排。”

    徐渭微微點頭,“無需回信,你留下就是。”

    看着護衛出去,孫鑨接過信看了看,都是數字,低聲問:“是《資治通鑑》還是《史記》?”

    “不用翻了,三日內抵京。”徐渭哼了聲,“不得張揚,不回隨園,也不知道他想作甚!”

    孫鑨思索片刻,搖着頭拿起那封信,就這蠟燭燒了個角。

    “文長兄,文長兄!”

    外面傳來冼烔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徐渭猛地跳起來,這小子雖然年紀小,但也歷事不少,一般的變故不回這般驚慌。

    聽一路狂奔回來的冼烔喘着粗氣說完,徐渭一腳踢翻面前的桌案,高呼道:“先讓護衛去救人!”

    “博茂,愣着作甚?!”

    “叫人!”

    “京察未完結,朝陽兄不動。”孫鑨還算冷靜,一邊將長衫塞進褲腰,一邊說:“端甫兄不擅拳腳,讓他坐鎮隨園,其他人都叫上!”

    徐渭冷笑着大步走出隨園,昨晚張居正還在催促,你們隨園還不動手。

    正巧,剛剛得信,展才三日內抵京,正巧又鬧出這麼一遭事,都不用找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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