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一千九十五章 被自殺
    從隨園以隆慶年間第一場大毆鬥參戰之後三日內,京中局勢紛亂難言。

    先是一片寂靜,畢竟錢淵早有惡名在外,而隨園參戰是以陸樹聲被撞倒爲藉口……陸樹德已經放出話來了,這事兒還不算完,等錢淵回京再了結,已經有些人琢磨着外放了。

    之後兩個消息在朝中炸響,其一是浙江巡撫侯汝諒建言海運,隆慶帝親自批紅。

    其實侯汝諒上書,隆慶帝批紅沒什麼實際意義,關鍵在於掌控東南的錢淵。

    但消息在得到隨園印證之後,京中糧商一片哀嚎,當日米價一日三降。

    朝中還在議論紛紛的時候,另一個消息猛地傳來,浙江巡撫侯汝諒的第二份奏摺彈劾前浙江巡按王本固勾結反賊張璉、倭寇頭目王一枝欲亂東南。

    前一秒鐘徐階黨羽門生還在讚譽的主人公侯汝諒得到了高拱黨羽的讚譽……這記背刺讓徐階痛不欲生。

    高府書房裏,高拱並無喜色,反而一臉陰鬱,在他看來,錢淵親手掌控或遙控東南這麼多年,半年前更是親身南下,隱下這件事留爲後手並不難,這也符合錢淵的行事手段。

    但高拱也能看得出來,錢淵留下這個後手就是針對徐階……換一句話說,錢淵當時就做出了判斷,你高新鄭會敗給徐華亭。

    一想到錢淵那廝譏誚的面容,指桑罵槐的尖酸刻薄嘴臉,高拱心裏就一陣膩味,他都想得到錢淵會怎麼說……

    “南京戶部侍郎?”高拱拉着臉一揮衣袖,“給他!”

    張居正微微點頭,“侯汝諒之前數年在浙江手腳被縛,但實有理政之能,待海運之後調任南京戶部侍郎理所應當。”

    “叔大與他有交情?”

    “早年就有來往,這幾年一直書信互通。”

    高拱嘆了口氣,“那就交給叔大了,日後試試吧。”

    南京戶部主管海運事,未來對朝廷太重要了,對北直隸、南北運河、京城、甚至邊軍、遼東都有很大影響,高拱當然不希望這麼重要的位置被隨園掌控。

    這時候,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不等迴應,高拱的嗣子高務本推門進來,“剛剛聽聞,前浙江巡按王本固在被押送回京途中自殺身亡。”

    高拱和張居正都臉色大變,一時無語。

    半響後,感覺渾身冰冷的張居正勉強開口,“吾與王子民相交頗多,當非此類人……”

    “必然是華亭下手。”高拱看似鎮定,但扶着桌案的手也在抖。

    都不用去猜,幾乎所有人都能肯定是徐階下的手,誰讓他有劫殺嚴世蕃的前科呢?

    不怪高拱、張居正如此,大家都是文官,鬥起來都是打嘴皮子官司,就算隨園那幫人也不過拳腳交加而已,而徐階……這是壞了規矩啊。

    “未必是壞事……”張居正更快的鎮定下來,“嚴東樓之後又有王子民,華亭名望喪盡。”

    高拱的思緒有點亂,突然低聲問:“會不會是隨園?”

    聽到這句話,張居正的第一反應是,那廝回京了?

    這是很直接的判斷,如果錢淵沒有回京,隨園在京的核心人物徐渭、孫鑨是不敢如此的。

    “不對,不會是展才。”張居正迅速反應過來,“他以王本固、王一枝勾結之事爲後手,必然已經準備妥當!”

    高拱微微點頭,“只怕這也是華亭要斷然下手的原因。”

    走出高府,張居正有點慶幸自己那夜做出的選擇,其實自己那位岳父最擅長的事不是隱忍,而是斷尾求生。

    當年的沈青霞、楊淑山都是例子,雖然未必會犧牲自己這個女婿……但張居正如何不心生寒意。

    要知道在嘉靖三十五年、嘉靖三十六年連續兩次京察中,徐階的主要黨羽被一掃而空,張居正、林潤、陸光祖、胡應嘉這些新人成爲了徐階的心腹,而王本固在其中是資歷最深的一個。

    苦笑着搖了搖頭,張居正又想起之前書房裏閃過的那個念頭,錢淵回京了嗎?

    有這個可能,那位的風格向來天馬行空,半年前單獨奏對祕密出京,南下抵定大局,如今也有可能祕密回京。

    不過他以兵部侍郎巡視東南海疆,想要回京必得陛下密令,張居正擡頭看見一人,拱手笑道:“充庵這是哪裏去?”

    “叔大兄。”潘允端笑吟吟的回禮,“剛去通政司轉了圈,這是去隨園呢。”

    潘允端是嘉靖三十八年進士,但卻是第一批入隨園的士子,也是嘉靖三十五年唯一落榜的隨園士子,當年張居正時常出入隨園,兩人也算有些交情。

    張居正口裏寒暄幾句,卻細細打量潘允端的神色,猶豫了下才轉身告辭……潘允端雖然和錢淵交情極深,但在隨園地位不高,就算錢淵回京,他也不太可能知道。

    潘允端可不知道張居正那些小心思,一路疾行去了隨園,一進去就聽見裏面嘈雜的笑罵聲。

    “哎呦,充庵兄來了。”

    林烴豎起大拇指,“充庵兄,今天可出風頭了!”

    冼烔鄭重其事的做了個揖,“吏部選官有誤,充庵兄理應入六科。”

    吳兌笑着問:“充庵,這詞兒是怎麼想出來的?”

    “據說那邊被這詞兒堵得沒話說呢!”

    潘允端大笑道:“潘某無此急智,還是當年在南京鄉試時聽展才提過一次。”

    “原來如此。”周詩點頭道:“倒是展才一貫口吻。”

    王本固自殺身亡的消息一入京,滿朝譁然,就是徐階的黨羽門生也大都閉口不言,但刑部不同。

    刑部尚書是馮天馭,侍郎是趙貞吉,下面的郎中、員外郎大都是徐黨,也就是說,刑部是徐階的大本營,雖然潘允端、林烴、潘晟都在刑部任職,但朝中六部中就數刑部和隨園關係最差,半年前錢淵還痛揍刑部一個郎中。

    聽那些同僚、上司自己蒙自己的討論,說不定是錦衣衛嚴刑拷打,說不定是高拱派人下手,甚至還公然說可能是隨園乾的。

    爲什麼?

    誰都看得出來侯汝諒那份彈劾奏摺背後是錢淵,他錢展才向來就是如此跋扈,而且和王本固早就是仇深似海……這次隨園誣陷王本固,以此攀誣元輔,既然是誣陷,自然是要滅口的。

    一旁的潘允端實在是忍不住了,這都是什麼邏輯?!

    潘允端這些年也練出來了,條理明晰的將那些詭異的揣測一個個堵了回去,到最後刑部一個郎中只能承認王本固是自殺。

    而潘允端義正言辭的說……王本固絕不是自殺,而是被自殺。

    同爲刑部主事的林烴親眼目睹那些同僚被堵的說不出話來,潘允端這次是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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