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六年了
    隨園後院。

    錢淵熟練的抱着兒子站在一旁,看着精神百倍的小七在那兒搓麻……後者做了一個月的月子,早就不耐煩了。

    冼烔的妻子潘氏和徐渭的妻子高氏是小七的閨蜜,一邊出牌一邊用詭祕的視線打量着錢淵。

    這個時代,出嫁婦人的社會地位是由丈夫、兒子爲根基的,但在家中的地位或者說底氣卻是由孃家提供的。

    徐階致仕不打緊,但小七的父親徐璠下獄定罪流放,在其他人看來,這會直接導致小七在錢家後院的地位和影響力。

    更別說潘氏、高氏都能從各自丈夫影影綽綽的話語中猜得到,徐璠的下場如此之慘,錢淵是脫不了干係的。

    但讓她們驚奇的是,錢淵夫婦依舊琴瑟相和,甚至小七依舊“橫行霸道”,而錢淵依舊“畏妻如虎”。

    有丫鬟來稟事,錢淵點點頭將兒子遞給僕婦,笑着和潘氏、高氏打了個招呼後去了前廳。

    “叔大兄來了。”

    “陛下明日下旨,罷左春坊左庶子,兵部侍郎銜不變,巡撫應天。”

    徐渭有點意外,“應天巡撫,理應加右僉都御史。”

    “但右僉都御史是正四品,而兵部侍郎是從三品,總不能讓展才降職吧。”張居正解釋道:“而且當年東南倭亂,朝議加應天巡撫節制兵權,即使後設浙直總督也沒有撤銷,以兵部侍郎銜巡撫應天也算應景。”

    錢淵不意外的點點頭,衝着徐渭努努嘴。

    張居正看了眼徐渭,無奈的說:“明日陛下會宣佈正式開海禁,並在松江府設市通商,組建海事寺,文長任海事寺卿。”

    “只海事寺卿?”

    張居正咬咬牙,“文長本就是翰林侍讀學士,不能再升了……”

    “你張叔大如今掌詹事府呢!”

    張居正黑着臉道:“當日只說文長不罷翰林,但是要出詹事府!”

    “文長兄不肯啊。”錢淵一攤手,“寒窗苦讀數十年才身登皇榜,好不容易熬到右春坊右中允……”

    徐渭擺出張死人臉坐在那不吭聲,張居正苦着臉低聲說:“詹事府這邊實在沒位置了……”

    “不對吧,錢某明日才罷左春坊左庶子!”

    “展才,你讓愚兄回去怎麼給元輔交代?!”

    “那是你的事。”錢淵無所謂的笑着說:“反正他高新鄭不也沒將董一奎棄市嗎?”

    浙江總兵董一奎因走私被押送入京,再加上西北將門提供的黑材料,多位言官上書彈劾,但高拱沒有遵守之前的承諾將董一奎棄市,只是罷官而已。

    不過錢淵也不在乎,在應天巡撫沒有出現變動的前提下,他更願意和張居正扯扯淡,加深點“感情”,以後合作的日子還長着呢。

    張居正也心知肚明,很配合的陪着錢淵扯淡,甚至還厚着臉皮留下來吃了頓飯才離開。

    “此人心思深的很,日後只怕拿捏不住。”徐渭有些警惕。

    “拿捏不住也無所謂。”錢淵哼了聲,“此人比高新鄭要識時務……當然了,他也比高新鄭更狠。”

    徐渭沉默了會兒,低聲說:“海事寺那邊?”

    “職責和戶部有的掰扯呢。”錢淵嘖嘖道:“就看文長兄這次能不能從礪庵公手上討些便宜。”

    徐渭在方鈍手上吃了不少次虧,不禁發狠道:“找個機會讓這老頭致仕好了!”

    “那是你的事。“錢淵笑道:“反正我這邊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過幾日就離京南下……對了,萬一礪庵公把平泉公搬出來,文長兄,不用給我留面子!”

    說準備的差不多了,那是謊話,但大部分的事都已經開始着手了,括蒼山的作坊正在擴建,松江府的船廠已經開始動工,準備在松江府設市通商,從鎮海、寧海調去的吏員管事已經抵達。

    董一奎被押送入京後,浙江總兵出缺,內閣、兵部刻意沒有任命浙江總兵,可能是要留給信任浙江巡撫王崇古的,不過張元勳因生擒張璉的功勞晉升浙江副總兵。

    寧紹臺參將侯繼高調任吳淞副總兵,他是松江府本地人,世襲金山衛指揮同知,松江府的船廠就選在金山衛的防區內。

    等了又等,最後等得不耐煩的徐渭把妻子高氏強行拉走,牌局總算散了,錢淵小心翼翼的扶着小七回了房。

    “放心吧,回了蘇州上海,有的是人陪你搓麻。”錢淵都無語了,牌癮這麼重。

    小七瞄了眼桌上果盤裏的幹桂圓,“回去也好,明年四季都瓜果飄香。”

    夫妻倆閒聊了一陣後,錢淵突然低聲問:“怪不怪我?”

    “怪你作甚?”小七歪着腦袋倒在牀上,“你說我是不是有點沒良心……呃,沒心沒肺?”

    “將心比心嘛,如果母親對我不好……咱們可不是那種愚孝的。”錢淵嘆了口氣,“但總有些人看我們的眼神有些古怪。”

    “我倒是還好,在醫院呆的久了……總有點麻木。”

    夫妻倆沉默了會兒後,小七隨手拍了拍被面,“以後還會入京嗎?”

    “可能吧,但至少接下來五六年不會入京。”錢淵心想也不知道高拱會遵守承諾多久,更不知道張居正什麼時候會暴起一躍。

    “什麼時候走?”

    “明日正式任命,應天巡撫,東西如果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五日後啓程。”

    小七一邊脫衣服鑽進被窩,一邊嘀咕,“你媽早就想走了,我也想走,東西已經收拾好……別問了,徐家那邊我不去。”

    “嗯。”

    錢淵隨口應了聲,心裏卻在想着兩浙水師、吳淞水師的分割,至少要四支艦隊,山東往北的那支不能沾手,但其他三支自己都得先埋點暗子進去,或者讓四海商行插手?

    第二日錢淵還在和小七喫早飯,內閣已然下文,錢淵罷左春坊左庶子,以兵部侍郎銜巡撫應天。

    “正式開海禁的公文也已經下了?”

    “已經下了,過幾日邸報遍傳天下。”梁生小聲問:“少爺,咱們何時啓程?”

    錢淵看了眼小七,呃了聲後才說:“就後天吧,明日要覲見陛下,再和衆友話別。”

    梁生湊近道:“明日,徐府離京。”

    “打聽清楚了?”

    “當然,一直留意着呢。”

    錢淵冷冷一笑,“盯着點,明日先不入西苑覲見……六年了……”

    這一刻,錢淵已經等了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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