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並不高,周圍點綴着七八個村落,沈南山苦惱的站在半山腰撓着頭,他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糟糕透頂。
沈南山最早是跟着徽州許家兄弟的,後來雙嶼港被毀,許家船隊分崩離析,沈南山就跟了汪直,再之後瀝港被襲,他又跟了徐海。
沒轍啊,沈南山也是徽州人,自然要跟着老鄉。
沈南山不是徐海的心腹,所以這次沒跟着喫肉,當然了,從現在來看未必是壞事……不過他現在並不知道徐海被圍王江涇。
按照徐海的計劃,沈南山從平湖出發,一路南下破海鹽,侵海寧,然後就從海寧離海遁去……不過,沈南山心裏忿忿,你們去喫肉,老子喝西北風?
雖然徐海許諾會分些財物,但沈南山知道這是鏡中水月,換成自己也不肯把嘴裏的肉吐出來啊,所以,他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從海寧離海遁去之後,沈南山在二十日後重新在海寧登陸,迅速擊潰海寧衛守兵,然後一路西進在長安鎮搶了把,又瞄上了餘杭。
沈南山並沒有打破杭州或者餘杭的野望,他很懂得出頭的椽子先爛這個道理,以前的李光頭、許家兄弟都是這麼被朝廷盯上的,他不想成爲下一個。
所以,臨平鎮是他早就選好的目標,因爲運河距離這兒不遠。
沈南山並不想截斷運河招惹大軍圍剿,他只是盯上了運河周邊的各式倉庫。
南北運河是明朝運輸線的大動脈,並不僅僅只是運輸糧食,各類包括絲綢、瓷器等貴重物的貨物都是通過運河北上的,所以運河兩岸有很多倉庫,而臨平鎮就是其中一個。
但沈南山失望了,別說絲綢、瓷器了,就是普通的糧倉大都是空的。
這是自然的,胡宗憲爲了糧草都白了頭,糧食早就運往各處官兵駐地,而徐海在金山盤踞將近一個月,李天寵早就下令清空各處倉庫。
寒風呼嘯而來,吹的沈南山一個哆嗦,旁邊一個倭寇小頭目牢騷道:“這次兩手空空,真是見了鬼!”
“也不算兩手空空,你在長安鎮也弄了不少好處。”沈南山裹裹衣衫大步下山,“準備回吧,也不知道徐老大那邊得了多少好處。”
“這次他們估摸着喫肉都喫的噁心了!”小頭目憤憤不平,突然腳步一頓,指着山下喊道:“有官兵!”
幾百官兵正從官道上慢慢往前挪,盤踞在村落裏的倭寇也已經發現了,正呼朋喚友的衝出村落。
沈南山抽出刀狂奔下山,臨平山真的不高,他跑的真挺快的……但等他奔到山下,那邊已經結束了。
四百多倭寇只聚集了幾十號人,甚至只是領頭的揮兩下刀,對面的官兵就一鬨而散,集體調頭狂奔。
小頭目氣喘吁吁的看着滾滾而去的官兵背影,吐槽道:“特麼太快了,我們還真追不上!”
事實上,對面被逼着上陣的杭州前衛跑的快到什麼程度……騎着馬的戚繼光都不是第一個回到駐地的,甚至初出茅廬的戚繼美差點被倭寇堵住。
“知道知道,杭州前衛……”沈南山忍不住笑了,“杭州城真是沒兵用了!”
雖然猜測杭州城沒什麼守城兵力,但沈南山還是沒有攻城的打算,他只是希望撤退路上不要有什麼意外。
等沈南山趕到二十里外的杭州前衛駐地的時候,徹底放心了,官兵們一看到倭寇的身影,立即將駐守的村落拱手相讓,派人過去信誓旦旦的說直接回城,絕不打擾,甚至還掏出銀子買路……
在後方等待消息的錢淵得知後都被氣笑了,這特麼是大阪軍團啊!
“沈老大,有酒!”小頭目眼睛一亮,指着村子裏的酒窖嚷道:“這天冷的……喝幾杯暖暖身子。”
“別動!”沈南山慎重的走進酒窖,左右看看這數百壇酒,“去,找只狗來。”
雖然沈南山沒讀過書,但也是聽過《忠義水滸傳》的,也知道七星聚義黃泥崗上藥倒了青面獸。
“呃?”
“噢噢噢,這就去。”
一刻鐘後,被逼着灌了兩碗酒的黃狗歪着身子走着斜步,沒一會兒就趴在地上,口水流了一地。
小頭目蹲下看了會兒,回頭笑道:“這狗醉了,沒事……杭州前衛那幫慫貨哪裏敢下毒!”
沈南山放心下來了,想想也是,如果杭州前衛那幫人下毒,就不會被自己堵在村子裏了。
村落外的小山上,王義小心翼翼的撥開草叢,從懷中掏出單筒望遠鏡仔細觀察,“問題不大……大都開始喝酒了。”
“這天寒地凍的……”楊文在邊上打了個寒顫,“回頭咱哥幾個也喝幾杯暖暖身子。”
“行啊,到時候喝多少都成。”王義是邊軍出身,習慣了這氣候,反而有種久違的熟悉感,“胡知州這主意還真挺賊的,想的也到位,就是差點把杭州前衛幾百號人全搭進去了。”
楊文忍不住撲哧一笑,“還是少爺……呃,用他的話說就是陰,估摸着這幫倭寇回頭得哭!”
“再等等吧,還沒發作呢。”王義動作幅度很小,“就是不知道這次又便宜了誰?”
“什麼?”
“嘉定一戰便宜了盧斌,崇德一戰便宜了俞總兵,就是華亭城外那次……據說算在侯繼高身上了。”
雖然知道錢淵要戰功也沒什麼用處,但王義還是覺得不爽,這次八成是便宜了那個遊擊將軍戚繼光。
王義隱隱感覺得到,雖然平時說話不怎麼客氣,但少爺對戚繼光很重視,甚至之前還提到讓自己送一把狼牙筅給戚繼光。
又過了好一會兒,王義低聲道:“差不多了,你去報信,點狼煙。”
楊文準備往後縮,但突然停住搶過望遠鏡看了幾眼,忍不住嘖嘖讚歎,心想少爺的手段還真是鬼神莫測,這幫倭寇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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