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生癡絕處
    從杭州府去徽州府很方便,錢塘江、富春江、新安江其實壓根就是一條江,上船後就基本不用動腿了。

    不過因爲風向、逆水的原因,耗費在水路上的時間倒是算不少,但錢淵無所謂,反正不急着趕路。

    徽州府就是後世的黃山市,當然在區域上有所區別,如今的徽州府不僅包括了黃山市,而且還涵蓋了後來劃分出去的婺源、績溪。

    後世黃山市距離上海的實際路程不遠,高速路六個小時,高鐵三個小時,所以錢淵不止一兩次來旅遊,其中一次還是全公司出動搞團建。

    雖然來過,但如今沒有經過開發的自然風光更讓錢淵心曠神怡,沿着蜿蜒曲折的新安江向西,兩岸高聳的山崖上有傲立的山松,低窪處有粉磚黛瓦的民居。

    溼潤空氣在山間積蓄,散發的霧氣矇蔽江面,幾葉扁舟從霧氣中來回穿梭,時不時傳來魚鷹的鳴聲,簡直就是一派仙家氣象。

    一行人都生於華亭,長於松江,從未見過如此景緻,船板上時時擁擠,嘰嘰喳喳,人人感嘆,就連這兩年一直病臥牀榻的大嫂黃氏也忍不住好奇之心。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

    “哥哥,剛纔說什麼?”

    “沒什麼。”錢淵乾笑兩聲,這是萬曆年間名士湯顯祖的一首詩,人家是有傲骨不肯附和去徽州賣字求榮,後來卻被後世黃山市大肆宣揚成爲旅遊廣告詞,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不過,憑徽州景緻,一句“一生癡絕處”的的確確是名至實歸。

    譚氏偷眼看了眼兒子,自錢淵回到杭州後,雖然言談間多有詼諧之語,時時傳來笑聲,但夜間燈火往往三更才熄,一有邸報、軍報就神情緊張。

    雖然兒子如今名揚天下爲士林稱頌,但對於譚氏來說,離開戰亂之地來到徽州府是她最盼望的,因爲兒子不會再領着護衛上陣殺倭。

    “母親,叔母,快到了。”不遠處的錢淵高聲吼了句,臉上洋溢着年輕的笑容。

    這一路行來,錢淵心情很不錯。

    當然了,這是有對比的,在杭州城知曉張經、李天寵被棄市的消息後,錢淵雖然看似若無其事但也心中不忍,無論如何,張經爲東南抗倭立下大功,卻在朝爭中被冤殺。

    但自從離開杭州後,水路上錢淵收到消息,在永順、保靖狼兵威逼之下,新到任的楊宜也很快認慫,但胡宗憲沒有慫。

    提編法已經正式在浙江推行,而且還以總督衙門的名義準備向湖廣、福建、南直隸、山東推行。

    手裏有銀子的胡宗憲施展手段,先分批送出補給,巧舌如簧讓狼兵們啓程回廣西,又依仗趙文華扣下送往總督衙門準備招募新兵的錢糧,轉手送到了駐守嘉興府的田洲狼兵手上。

    有聶豹、張經、李天寵、周珫的前車之鑑,楊宜對趙文華是畏之如虎,再加上朝中給趙文華加右副都御史,楊宜基本已經成爲擺設,東南抗倭大局實際上已經在趙文華、胡宗憲手中。

    錢淵對此很是讚歎,胡宗憲的確算得上治世良臣,更兼眼光精準,招募新兵是重要的,但留下田洲狼兵是眼下最要緊的,不然再失陷幾座城池,嘉靖帝該發飆了。

    一路上接到的都是好消息,錢淵自然心情不錯,再加上如此好景緻,讓他有了這一行是遊山玩水的錯覺。

    這種錯覺很快就散去了,錢淵的好心情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糟心,非常糟心。

    的確,沒有經過開發的徽州的確有讓人驚歎的好景緻,但同時,坎坷難行的道路讓第一次來徽州的外人無力吐槽。

    下了船,府衙那邊早就準備好了馬車,但還沒一刻鐘,錢淵就揉着發麻的屁股下了車,特麼寧可走路!

    松江、蘇州和浙江都是富庶之地,別說主城,就是小鎮中都是青石板鋪路,城外官道不說了,小道上也平平坦坦,不下雨都看不出有坑!

    而徽州府呢?

    錢淵覺得這幾輛馬車未必能挺到目的地,說不定半路上得散架,低頭看看,坑坑窪窪那都是好詞兒,路中間還時不時有大塊的石頭,帶路人還介紹……兩邊山上時不時就會落石,正常的很。

    中午下了船,晚上天都黑了才抵達徽州府衙所在地歙縣,等進了門,第一次真正看到叔父錢錚,錢淵更糟心了。

    不得不說,不管什麼時代,以貌觀人都是不可避免的,後世那就不說了,就算這個時代,中進士後分配工作,相貌是吏部考覈的重要標準。

    而錢淵這一兩年來名聲鵲起,有太多太多的原因,但相貌絕對是一個加分項,脣紅齒白、身材碩長挺拔、相貌英俊、兩眼有神,活脫脫一個瀟灑美少年,更兼他在一些鬢角、眉毛、鬍鬚上保留前世的習慣,讓人往往有眼前一亮之感。

    但今天,錢淵真是糟心,面前的叔父大人真是生了副好相貌。

    再加上平和淡定的眼神,飄灑的三縷長鬚,滄桑內斂的氣質與魅力展露無遺,沒話說,魅力十足的帥大叔形象。

    錢淵面無表情的看着叔母陸氏和叔父持手相看淚眼……叔母大人,您在路上還嘀咕發牢騷呢,說跟王氏學了幾招,現在第一時間就舉手投降了。

    嘖嘖,女人。

    一番絮叨之後,錢錚的視線落到了侄兒的身上,雖然聽幕僚兼好友顧承志用讚歎驚奇的口吻說過很多次,但他還是難掩詫異。

    三年不見,面前的青年長身而立,面帶笑容,毫無拘謹,一派自得風範,雙眼中透出的幽光好似一潭深水,令人一見就知非凡俗之品。

    “做的不錯。”錢錚挽起拜倒在地的侄兒,“夜色已深,先歇息吧。”

    錢淵點頭應是,回頭一招手,楊文和張三大步走來。

    “叔父,松江、嘉興這兩年遭倭寇侵襲,侄兒招了些護衛,還請叔父讓人安排一二。”

    錢錚倒是知道家裏招了些護衛,卻沒想到有這麼多人,他粗略看看,楊文、張三身後有至少五十名護衛。

    錢錚再往前走了幾步,細細看去。

    雖然長途跋涉很是疲憊,但護衛們依舊身形挺拔,跨刀持槍,背依長弓,肅立如山,紋絲不動。

    顯然,這是一支精銳,十多年前曾經以御史巡按宣府的錢錚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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