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兩百二十九章 京城居大不易
    精彩的一天吶。

    早上入西苑,給皇帝說了大半天的評書,混了頓連三成飽都沒有的御膳,將今年朝中崛起的新貴吏部尚書李默得罪的死死的。

    下午出西苑,將老冤家徐璠狠狠揍了頓,將後面十多年內獨掌大權的徐階得罪的死死的。

    但晚上,卻宿在二十年後號稱“吾非相,乃攝也”的張太岳家中。

    煩心事太多,但錢淵實在累了,腦袋碰到枕頭就沉沉睡去,第二天起牀洗漱的時候見到張居正還昏昏沉沉。

    “不上朝?”

    “陛下居西苑,五年不朝了。”張居正眼神詭異。

    “你還在翰林院,不用坐班?”

    “要去。”張居正嘆了口氣,“回來喫午飯。”

    錢淵乾笑兩聲,“我說……早上太陽還挺刺眼的。”

    昨晚來的太晚,天都漆黑了,錢淵一邊和張居正聊着,一邊打量着這棟宅子,一個詞,小,太小了。

    前後只有兩進,整體面積不超過一百平方,出了房門就是大街,連個院子都沒有。

    其實窮翰林這句話在明朝是不太流行的,畢竟中舉後家中往往就有大批人攜田投靠,豪富很難,但也不至於喫不上肉。

    說窮翰林,一是指在指官員沒有撈錢的機會,而且入了翰林院,前程遠大,誰願意爲了些許錢財誤了前程?

    二是指京城房子太貴,消費太高,普普通通的小官還真有點撐不住。

    如張居正這樣有一棟兩進落宅子的,在翰林院普通官員中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據他說有的同僚不得不三四個人搭夥合租,嘖嘖。

    “京城居大不易啊。”張居正嘆道。

    錢淵翻了個白眼,所以你後來才那般豪奢,連掛帳子的鉤都是金的?

    “爹爹,爹爹!”

    稚嫩的孩童喊聲在身後傳來,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正搖搖晃晃的從後院跑出來,兩隻手伸向張居正。

    張居正臉色有點糾結,他是個傳統士大夫,講究抱孫不抱兒那套。

    “哎,叔叔抱抱。”錢淵一把摟着孩子往上顛了顛,“分量不輕啊。”

    “義修。”張居正拉着臉訓斥了兩句,轉過頭瞪了眼從後院奔出的妻子李氏,他髮妻顧氏六年前病故,李氏是續絃,四年前生下長子張義修。

    “一休?”錢淵咧咧嘴,從懷裏掏出個小巧玲瓏的玉牛塞進孩子手裏。

    其實錢淵並不知道,這個孩子在歷史上早早夭折,而且正是張居正啓程回京的途中,這一世張居正在杭州逗留數月,讓這個孩子意外的活了下來。

    “展才。”張居正先是皺眉,隨後無奈一笑。

    “見面禮總是要給的。”錢淵放下孩子,轉頭看向李氏,行禮道:“華亭錢淵,見過嫂夫人。”

    李氏回了一禮,準備去廚房,冷不丁張居正一把拽住她,“今日不用下廚。”

    李氏詫異的看了眼錢淵,向邊上走了幾步,低聲道:“一早不就讓人買了菜嗎?”

    “買了菜,也未必要你下廚啊。”張居正挑挑眉頭看向錢淵,“展才你說呢?”

    “哎呦喂,還沒忘啊!”

    “那是,半個月的廚子,三年前說定的。”張居正大笑道:“元敬可是來信說了的,去年除夕夜,食園裏大擺筵席……”

    “這個嘴快的……好好好!”錢淵擼擼袖子,“嫂夫人找個圍巾,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喏,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張居正順手將掛在牆上的圍巾丟過來,安慰妻子道:“沒事,他欠我的。”

    宅子本來就小,廚房更是小,就一個竈臺,連調料品都不全,錢淵不得不讓人去客棧讓楊文等人去買點調料,再把辣椒送過來。

    冬日沒什麼蔬菜,只有肉食、豆腐、大白菜,錢淵琢磨了下燒了個麻婆豆腐,再讓人剁了點肉,敲了幾個雞蛋,燒了個大白菜燴雞蛋餃,最後炒了個辣椒肉絲,打了個白菜湯。

    雖然簡簡單單三菜一湯,但也能顯得出錢淵這三年手藝的長進,麻婆豆腐雖然用的是老豆腐,但用肉沫、香菇、蒜末、辣椒調出味,極爲下飯,張居正這廝都和兒子搶食了,氣得一休哥當場大哭。

    “呃……”張居正打了個飽嗝,滿意的點點頭,“據說,昨兒在西苑得陛下賜宴?”

    “別提了,出來還餓着肚子呢。”錢淵兩眼一翻,“要不然那姓徐的還能站着出五城兵馬司的大門?”

    “現在也差不多。”張居正瞥了眼,低聲道:“今日翰林院裏都傳開了,昨晚徐閣老親自持藤條將徐璠抽得遍體鱗傷……”

    錢淵一愣,“徐府家法還真是藤條啊?”

    張居正無語了,這是重點嗎!?

    “嘿,這事可跟我沒甚關係。”錢淵夾起最後一個蛋餃,猶豫了下放到張義修碗裏,放下筷子問:“還有什麼消息?”

    “昨日你出西苑後,陛下召內閣、兵部、吏部,直言應天巡撫曹邦輔不宜。”張居正頓了頓,“吏部再推薦南京戶部左侍郎王誥,此人嘉靖二年進士。”

    錢淵皺着眉頭想了一陣,低聲問道:“吏部天官……據說極得聖眷?”

    “的確如此,七八日前,陛下賜‘忠好’二字,又令其兼任翰林學士,如今在朝中風頭無二。”

    錢淵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了,“徐璠那廝還真夠倒黴的……不過也是活該!”

    有了嚴嵩、徐階聯手壓制聶豹的前事,錢淵很容易就能聯想到現在。

    “怎麼說?”張居正精神一振,這件事內情複雜的很,翰林院中衆說紛紜。

    “叔大兄日後必是朝中棟樑,但如今朝政詭祕非常,還是不管的好……”

    錢淵拾起筷子慢悠悠喫着剩菜殘羹,看張居正不滿的瞪着自己,笑了笑說:“還記得去年末那封信嗎?”

    張居正立即脫口而出,“提起楊椒山的那封信?”

    “是了。”錢淵嘆了口氣,歷史上李默大概就在這一兩年倒臺的,如果說沒有徐階的摻和,他是絕不信的。

    去年那封信錢淵無來由的提起了楊繼盛,莫名其妙的張居正還特意去同年王世貞那打聽,但一無所獲。

    就在張居正快要忘卻的時候,楊繼盛突然病死獄中,但僅僅兩日前,王世貞還去獄中探望,當時楊繼盛精神尚好,獄中也沒有用刑,身體漸漸恢復。

    哪裏有這麼巧的事……這是埋藏在張居正內心深處的疑團。

    就在張居正要問個究竟的時候,突然拍門聲傳來。

    比起三年前胖了好些的王世貞笑着走進門,“展才此次入京,可謂攪動滿城風雲啊。”

    “元美兄,別來無恙……”起身行禮的錢淵瞥見王世貞身後的人影,驚喜道:“哎呦,這不是幸師爺嘛!”

    幸時尷尬強笑着行禮,就是他提議斷了給錢淵糖鋪分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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