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三百一十六章 隨園密事(下)
    孫鑨長嘆一聲,但凡有徐渭和錢淵同時在的地方,總是沒有一刻安寧。

    不過,孫鑨是知道實情的,之前沒說只是在印證。

    那邊徐渭和錢淵還真互懟,孫鑨拿起冊子仔細解釋道:“名單上的六人,其中三人是嚴黨,如光祿寺少卿白啓常攀附嚴東樓而得勢,但另外三人都不是嚴黨。”

    陶大臨腦海中靈光一閃,“華亭?”

    “不錯。”孫鑨用力點點頭,“一人是徐閣老任國子監祭酒時的學生,一人是徐閣老任順天府鄉試主考官的學生,還有一人是松江府上海縣人氏。”

    徐渭插嘴道:“李時言不過是枚棋子,陛下希望他制衡分宜,但沒想到李時言橫掃千軍如卷席,大有將分宜、華亭一掃乾淨的雄心壯志!”

    “不說這麼做合不合陛下心意,但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錢淵搶過主動權,“陛下不希望朝中太熱鬧,而李時言……很會來事。”

    錢淵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丟在桌上,“我已經將會試之後發生的……撿了些有意思的記了下來。”

    會試之後,京察正式開始,李默拿嚴世蕃身邊最得寵的小丑白啓常開刀,但嚴世蕃意外的沒有發飆,而是步步退讓,顯然這是兵法中的退避三舍。

    但李默顯然沒有看穿,也是,手持尚方寶劍,一呼百應,都快飄飄欲仙了……

    三月十二日,吏部舉薦林庭機爲南京國子監祭酒,但內閣那邊扣下了。

    這件事錢淵也聽叔父錢錚說過,只是當時沒放在心上,林庭機和錢錚是同年,嘉靖十四年進士,選庶吉士,入翰林,和嚴嵩、嚴世蕃交惡,被貶謫回鄉,直到去年才起復,而舉薦他的就是李默。

    福建林浦林氏,放在全天下都是大名鼎鼎的詩書傳家的名門,林庭機的祖父林元美是永樂年間進士,父親林瀚成化年間進士,官至南京兵部尚書,兄長林庭木昂弘治年間進士,官至工部尚書。

    而且還不僅如此,林庭機的長子林燫、次子林烴,侄兒林炫也都是進士出身……相比起來,文徵明一家簡直要以頭搶地了。

    錢淵不知道李默和林庭機是什麼關係,爲什麼要舉薦其出任南京國子監祭酒,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李默和林庭機是同鄉……在某些時刻,同鄉和同黨是可以劃上等號的。

    內閣扣下之後的第二日,李默入直西苑,直截了當的懟上了嚴嵩。

    傳聞,嚴嵩有意提拔北京國子監司業董份出任南京國子監祭酒,這在歷朝是有先例的,但當日下午,有都察院御史彈劾董份。

    嘖嘖,湊的可真巧!

    董份是公認的嚴黨。

    第三日傳出消息,內閣次輔徐階舉薦起復松江華亭同鄉,嘉靖二十年進士陸樹聲出任南京國子監祭酒。

    第四日,內閣發出文書,任命林庭機爲南京國子監祭酒。

    也就是說,李默以一人之力壓倒了內閣首輔嚴嵩、內閣次輔徐階,氣勢無雙橫掃朝堂。

    這個位置說不重要不重要,但說重要也重要,如果李默能趕走嚴嵩,林庭機很可能一步跳到北京,至少也能做個左侍郎,說不定還能混個尚書。

    這種拐彎抹角的東西,其他三人一知半解,但一直在隨園裏混跡,被錢淵言傳身教的徐渭是行家裏手,仔仔細細的解釋了一遍。

    “類似的事情不是一兩次。”錢淵嘿嘿笑道:“李默以京察的名義罷斥六人,接任者都是吏部舉薦的……當然了,這是吏部的權責,但內閣無一人反對。”

    現在衆人看這本冊子如掌上觀紋,都不用詳加解釋也能看出些東西,但沒有這本冊子呢?

    徐渭瞥了眼錢淵,京中亂七八糟的消息、傳聞多了,但在短短几天之內,能從那麼多消息中尋找到有用的,或者說有跡可循的,那就難了。

    “文中兄,回去可別和文和說。”錢淵提了句,看孫鑨有些猶豫,笑道:“季泉公無所謂,但文和那性子……”

    衆人都笑了,孫鋌性子開朗,和孫升、孫鑨一點都不像,而且還是個大嘴巴。

    “入翰林院或選爲庶吉士的,只有咱們五人,其他人都在六部、都察院、六科觀政。”徐渭輕聲道:“選官再等等,李時言對隨園頗爲不滿,現在選官說不定就被攆到雲貴去了……放心吧,等不了多久。”

    陶大臨的眼神有些古怪,他記性很好,在會試結束之後,錢淵就說過類似的話,難道那時候就預料到了?

    陶大臨、諸大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在京中已經置辦宅子,孫鑨就更不用說了,不過三人還是在隨園混了頓晚飯,又搓了兩圈麻將後才離開。

    “李時言一去,嚴黨更是勢大難制。”徐渭翹起二郎腿,“華亭撐得住嗎?”

    “當然,只要腦袋縮回去,就一定撐得住。”錢淵輕描淡寫的說:“如果李時言罷,陛下也只能以華亭制衡分宜,朝中挑不出第二人,呂本、吳山都資歷尚淺,難以服衆。”

    徐渭摸摸下巴,疑惑道:“說起來……怎麼分宜、華亭配合的這麼好,默契的將李時言頂了上去。”

    錢淵面無表情的沒吭聲,那是當然了,這可不是嚴嵩、徐階第一次聯手。

    雖然已經有個隨園士子這麼個團體,但其間也是有差別的,四個入了翰林院的,以及孫鋌、吳兌,和錢淵關係最好。

    呃,說的明白點就是,和錢淵關係好的……都是在歷史上留下名號的。

    而這些人中,徐渭是最靠近錢淵的,在隨園呆了幾個月,看到了聽到了很多很多東西。

    但即使如此,錢淵也不會將嚴嵩徐階聯手抹殺張經,逼退聶豹的密事告知徐渭。

    不過錢淵能夠肯定,李默這麼猖狂,只怕是時日無多。

    嘉靖帝希望看到一個能制衡嚴嵩的李默,但絕不希望看到一個將嚴嵩打的落花流水的李默,更別說李默將徐階也打的狼狽不堪。

    從嚴嵩一點一滴的退讓,徐階習慣性的隱忍再隱忍,通過種種不大的事件,他們一點點引發出嘉靖帝對李默的不滿。

    從嚴嵩、徐階在京察中的落敗,白啓常、董份這等嚴黨核心人物,徐階心腹門生同鄉被彈劾罷斥,再到李默橫掃內閣,強行啓用林庭機出任南京國子監祭酒,這種不滿已經漸漸放大。

    錢淵相信,嚴嵩、徐階都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將李默打入萬劫不復的機會。

    “好了,也該散了。”徐渭嘀嘀咕咕道:“還指望你回東南,這下好了,全被關在京中了。”

    “你回東南做甚?”錢淵冷笑道:“去給胡汝貞做幕僚?”

    “對了,青詞寫得怎麼樣了?”

    “我告訴你徐文長,你留在京中,留在翰林院,最大的用處就是寫青詞,其他的你少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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