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四百六十八章 錢淵來了
    高聲的喝罵聲在城牆內外處處響起,梅守德手持長劍試圖將一個爬上城頭的倭寇劈下去,結果對方一側身,任由長劍無力的劈在肩胛處,一個竄身跳了上來。

    面前只是個老邁的文官,倭寇頭顱微微偏轉,周圍都在廝殺,擒下這老頭說不定能……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一個鄉勇突然奮不顧身的衝來,不顧身後刀槍,一把抱住倭寇。

    伴隨着淒厲的嚎叫聲,兩人一齊摔落下去。

    老淚縱橫的梅守德顫抖着從地上撿起一柄長刀,雙手高舉過頭,狀似瘋狂的向着人羣最密集的地方衝去。

    “大人,往哪兒砍?!”劉捕頭手忙腳亂的躲開。

    旁邊的李捕頭一側身將梅守德撞到後面,手上腰刀擋住對面倭寇劈來的長刀,但一支長矛猛地戳中他的腹部。

    趴在地上的梅守德轉頭四顧,城頭還有諸多鄉勇正在奮力相抗,但此處已然告破,倭寇很快就能橫向掃蕩城頭……

    就在這時候,三四個身穿藍黑色衣衫的身影從身後竄出,人人手一揚,或短矛,或短刀大力擲出,十幾個倭寇腳步一頓。

    一雙手從背後將梅守德扶起,數十個手持長槍的漢子蜂擁而來,長槍並舉,不顧生死,嘶吼向前,雖然最前面三四人被倭寇劈倒,但還是將倭寇迅速趕下城頭。

    “端甫。”梅守德扶着牆壁勉強站直,“快,快快!”

    來的是丁憂守孝的諸大綬,在即將城破的時候,他帶着家中僕役並錢淵留在山陰諸家養傷的十幾個狼土兵趕到。

    諸大綬不通戰事,讓狼土兵自行做主,一個頭目略微看了看,帶着手下並鄉勇向右側殺去,喊殺聲又猛烈起來。

    “山陰那邊如何?”梅守德抓住諸大綬。

    “劉參將堵在缺口處,三度立柵欄都被毀。”諸大綬搖頭道:“身披三創,麾下將士奮勇,但倭寇從其他地方攀上城頭,劉參將顧此失彼。”

    劉顯是從今年二月中旬田洲狼土兵歸鄉後調駐山陰的,麾下約莫兩千士卒,看起來兵力不弱,但分兵五百到三江所,後又冒險出城遭伏擊損兵三百,算下來也就千餘士卒,而城外聚集起來的倭寇至少也有千五。

    依城而守,劉顯倒是不怕,但問題是城牆倒塌,幾十丈城牆倒塌的缺口成了劉顯的致命處,他不得不抽調大批兵力堵住這個缺口,而倭寇是可以或真或假選擇其他地方爲突破口的。

    剛纔這次,倭寇就集中人手猛攻會稽,要不是諸大綬及時趕到,倭寇就要攻破城池了。

    “吳惟錫……”

    “尚無消息。”諸大綬搖搖頭,“算算時辰,信使早就應該回來了,劉參將猜測西興運河被倭寇截斷。”

    梅守德不再抱什麼希望了,他神色肅穆的取過長劍,正正衣冠,向着北方叩首行禮。

    諸大綬勸道:“宛溪先生,天無絕人之路……”

    “倭寇退兵了!”旁邊的劉捕頭突然扯着嗓子高吼道:“倭寇退了,倭寇退了!”

    城下也響起紛亂的高嚷,還在城頭混戰的倭寇紛紛爬下城頭,大量倭寇在城外聚集起來,惹得諸大綬探頭去看。

    諸大綬心裏疑惑,即將破城的時候,倭寇怎麼會退卻,還聚集在一起……這時候馬蹄聲響起,滿身血污的參將劉顯三兩步竄上城頭,“這邊倭寇也退了?”

    “看,那是什麼?”

    隨着一個鄉勇的高呼聲,衆人轉頭看去。

    紹興西南方的會稽山脈處,一面旗幟猛地探出,遮住了即將落下的夕陽。

    衆人定神細看,最先出現在衆人視線中的是長長的狼牙筅,緊接着是手持長槍邁步而來的士卒,身穿鐵甲的將領作勢高呼,向着城頭處招手。

    衆人怔怔看着這一幕,片刻後,數百士卒涌出山谷,橫向排列,直面倭寇,旗幟揮舞之間,隱隱能看清旗幟上的“戚”字。

    “戚總兵?”劉顯疑惑的看了眼天上的夕陽,戚繼光駐守東面的寧波,怎麼會從西面來援?

    “砰!”諸大綬大力捶着城牆,“是展才來了,必是他帶着在義烏練兵的戚繼美所部!”

    梅守德遲疑道:“才兩三百人……倭寇攻上去了!”

    橫向排列的陣列中,響起王義、梁生等老人的高聲喝罵,最先出戰的自然是自認精銳甲於東南的錢家護衛隊。

    “狼牙筅穩住,不要刺,橫向掃。”

    “盾牌都拿好了,遮擋住側面!”

    “標槍呢,留着下崽啊,都拿出來,聽到號令再擲!”

    位於最中央的王義冷笑看着發足狂奔而來的倭寇,從容不迫取來弓箭,只聽得嗖嗖聲響,最前面的幾個倭寇慘叫着摔落,登時一片人仰馬翻。

    身邊傳來高聲叫好,但王義眉頭卻皺了起來,倭寇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頓足,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倭寇,難道是徐海麾下主力?

    位於西側的梁生手搭涼棚仔細看去,在心裏默算距離,高舉的右手猛地落下,旁邊十多名護衛同時高呼道:“標槍!”

    後排早已準備好的護衛先後分兩次擲出數以百計的標槍,被打磨的尖銳槍頭輕易的撕裂倭寇的前陣,哀嚎聲登時響徹城外,於城頭觀戰的衆人都是心裏一鬆,如此威勢,想必倭寇撐不住了。

    但劉顯不這麼認爲,他知道城外聚集的千餘倭寇中有一股戰力極爲強勁,而且武藝高強,往往能以一當十,他在交手中吃了好幾次虧。

    果然,剩下的倭寇在短暫的混亂後,再次發足狂奔,幾十把長刀、斧頭被他們猛地擲來。

    彭峯小心翼翼的將長槍靠在懷中,用力擦了擦手上的汗,旁邊就是他的堂兄,小聲提醒道:“六弟,跟在我後面,別冒頭。”

    “掃!”

    隨着各隊的正副隊長的聲嘶力竭的高吼聲,手持狼牙筅的士卒奮力將狼牙筅左右掃動。

    狼牙筅前段橫七豎八無規則的利刃讓倭寇幾乎沒有下手的地方,左右護衛從盾牌手後探出頭,長約五米多的長槍拼命往前刺,片刻間,彭峯就看見四五個倭寇被捅倒。

    就在彭峯心裏一鬆的時候,怪異的呼喊聲傳來,幾個倭寇抓住狼牙筅向左側掃動的空隙,持刀狂衝,高高躍起撲來,手中長刀猛地劈下,將三四支長槍劈斷。

    倉促之間,手中長槍被劈斷的護衛沒能拔出腰間長刀,眨眼間,血花四濺,已有三四人被倭寇砍倒,後排早就準備好的護衛手持長槍往前衝鋒,試圖將倭寇驅趕出去。

    “三哥,三哥!”彭峯抓住捂着胸口的堂兄,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抓起手邊的長刀就要衝上去。

    “號喪啊!”面容猙獰的梁生一巴掌將彭峯扇倒,又一腳將其踹飛。

    去年桐鄉縣外一戰,倭寇破前陣,官軍立即陣腳不穩,前陣被破,如何補上缺口,這是錢家護衛這幾個月來訓練的重點,原本配合默契,後排準備好的護衛會立即用密集的長槍陣將倭寇驅趕出去。

    但就因爲彭峯耽擱了片刻,那幾個倭寇瘋狂的持刀橫向衝擊,兩個盾牌手,一個狼筅手又被砍翻。

    “倭寇破陣了!”劉顯咬着牙拍着城牆,“就兩三百人非要直面倭寇,明明可以繞行入城,真是豎子不與爲謀!”

    城投處一片寂靜,人人都緊張的盯着一片混亂的那處,護衛隊陣腳鬆動,後面大批倭寇已經跟上來了。

    “啊啊啊!”梁生低吼一聲,手中長刀劈倒一個倭寇,又猛地撞翻一個正持刀砍向身邊同僚的倭寇,眼角餘光瞥見附近的倭寇都聚攏過來,立即厲喝道:“狼牙筅呢!”

    片刻後,就在倭寇準備以此處爲突破口徹底破陣的時候,一聲帶着哭腔的嘶吼聲響起。

    “狼牙筅在此!”

    臉上還掛着淚痕和巴掌印的彭峯手持狼牙筅,孤身一人站在最前端。

    不管是倭寇還是護衛,都有那麼一瞬的停滯。

    下一刻,梁文抽出背上的短矛大力擲出,連滾帶爬的衝來,順手撈了個盾牌護在彭峯身側,短矛投擲的響聲不停在兩人耳邊響起,手持長槍的護衛狂呼衝鋒,將倭寇攔在陣外。

    這時候,微弱的鼓聲在後陣響起,但很快就響亮高昂起來,城頭處居高臨下看的清楚,數十個壯漢赤裸上身,正手持鼓槌大力擊鼓。

    隨着鼓聲,似乎無窮無盡的士卒從山谷出口處涌出,手持軍械的士卒快步向前,在高高飄揚的旗幟的指引下迅速展開隊列。

    連續的喘息聲在城頭處響起,諸大綬摁了摁胸膛,視線落在山谷側面的小山上,雖然身穿普通青衫,但獨有的剪裁方式,令人耳目一新的細節,讓他立即辨認出,錢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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