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六百三十三章 殺才
    夜半時分,無論城內城外皆寂靜無聲。

    這些天,兵圍南平,賊兵從未夜戰,原因是多方面,大都是貧苦出身,少有肉食,雀矇眼的現象相當的普遍,另一方面初初成軍,陣列什麼別說普通賊兵,大部分首領都不太懂,一旦夜戰,只怕一片混亂。

    而城內的吳百朋也沒有選擇夜襲,畢竟兵力不足,白日尚能依仗強兵佔到上風,一旦夜間混戰,鬼知道會發什麼,吳百朋不希望損失不多的兵力。

    但這一夜,剛開始的夜深人靜,再之後,城內官兵、城外賊兵都在罵娘。

    “又來了!”

    一個守夜的賊兵疲憊的揉着朦朧睡眼,看着城頭處火光四起,接着響起如雷鼓聲。

    不敢叫,不敢跑,什麼都不敢做,賊兵畏懼的縮在角落處,兩刻鐘前,一個同鄉看到火光放聲大喊,結果惹得營地大亂,最後被頭目一刀劈了。

    或一刻鐘,或兩刻鐘,或三刻鐘,每隔一段時間,城頭處就像唱大戲一般惹出好大動靜,外間賊兵營地一次又一次的騷動,頭目巡視彈壓,也有兩次不小規模的營嘯。

    “有用嗎?”梁生有點惴惴不安,這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如果沒什麼效果,就算首肯的吳百朋不說什麼,但錢家護衛的名聲可就在閩地丟了。

    一旁的是吳百朋從杭州帶來的侍衛,咂咂嘴笑道:“不會是從三國評書學來的吧?”

    梁生哼了聲,咬咬牙道:“時辰差不多了,你去喚中丞大人。”

    一刻鐘後,東城門上再次火光大起,鼓聲大作? 喊殺聲傳去? 吳百朋拿起望遠鏡細細看去,笑道:“聊勝於無吧。”

    看了眼懵懵懂懂的梁生,吳百朋解釋道:“不爲夜襲? 只爲纏住賊兵? 不使其東去? 夜間驚擾已然足夠,明日張璉必然不敢拔軍東向。”

    等吳百朋又去歇息了? 梁生有點不甘心,拉着侍衛低聲說了幾句? 後者連連搖手。

    當天色大亮,吳百朋再上城頭的時候,視線第一時間落到堆的滿滿首級的竹筐上。

    “真是一羣殺星!”侍衛苦笑低聲說:“大人都說了不得夜襲,小人哪裏敢開城門,他們是從城頭墜繩下去的……”

    吳百朋氣道,“一羣殺才,如若出事? 展才還不殺到福建來尋本官麻煩!”

    “不過身手的確了得,跟猴子似的? 上下城頭敏捷的很? 二十多人摸黑進了營地……”侍衛佩服的很? “每人腰間都綁滿首級回城? 回城之後,賊兵營地還大亂了一刻鐘,險些全軍營嘯。”

    吳百朋嘆了口氣,轉頭看去? 梁生那個膽大包天的還在那得意洋洋的誇功,大肆吹噓昨晚在營地裏大砍大殺。

    “可惜了,才一百多個首級,實在是沒辦法……咱又不是腰圍八尺,能捆幾個首級!?”

    “如果是割耳就好了,好些賊兵被砍翻來不及去割首級,嗨,就算割下來也帶不回來啊!”

    “哎哎,少爺倒是沒吩咐過,這些賊兵是不是也首級兌銀三十兩……哎呦!”

    臉色鐵青的王義乾脆利索的一腳將梁生從背後踹翻,“臨行前,少爺交代過凡事小心謹慎,皆聽中丞大人、俞總兵、戚遊擊指派,誰讓你出城的!”

    “得勝無功,出城負罪。”王義轉身單膝跪地,“請中丞大人責罰。”

    吳百朋淡淡掃了眼還覺得委屈的梁生,“不愧是跟了展才幾年的,倒是傲氣的緊,也是,聽聞上虞大捷,你梁生負甲衝鋒,率先破陣,如若入軍,不弱於繼美、楊文。”

    “不過尚未入軍,也輪不到吳某責罰。”

    “都起來吧。”

    吳百朋面無表情的說:“展才向來護短,吳某如若責罰,怕展才要來問責。”

    錢淵護短的名聲不比他尖酸刻薄的言辭名氣要小,其他的不說,五座京觀都是以拜祭陣亡護衛的名義堆壘而成。

    梁生苦着臉跪在地上,“請大人責罰。”

    梁生跟着錢淵好幾年了,向來沒大沒小,很得錢淵信重,知道自家少爺和麪前這位福建巡撫乃是至交。

    吳百朋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城外,細細觀察賊兵動態,好一會兒才說:“半個時辰後,開北城門,你選兩百甲士出戰。”

    梁生先是一愣,隨即興高采烈一躍而起,高聲應是,大步走下城頭去挑選武卒。

    半個時辰後,城頭的吳百朋露出了笑容,“錢家護衛頭領中,楊文智勇雙全可堪大用,周澤、張三、彭峯或驍勇善戰,或有專長,唯獨梁生這廝,好勇鬥狠,真是個殺才!”

    王義苦笑道:“原本少爺讓梁生留守鎮海,以彭峯領護衛隊入閩,無奈梁生要死要活……最後少爺讓王某壓着他一齊入閩。”

    梁生雖是好勇鬥狠,但也不是蠻幹的,兩百甲士出城後沒有立即突襲,而是在城外排成隊列,賊兵一擁而上試圖趁機奪取城門,不料轟然大響,火光四射,煙霧瀰漫。

    梁生令甲士攜帶四十支鳥銃隱在中間,突然一排齊射將衝上來的賊兵打的千瘡百孔,然後率甲士從側翼出擊。

    當兩百甲士沒有從煙霧正面衝出,而是出現在側翼的時候,本已大亂的千餘賊軍立時崩潰了,梁生一路從北城門殺到東城門外,幾乎沒遭到什麼抵抗。

    派兵接應入城,吳百朋大喜,攜手梁生登上城頭,斟酒三杯以賞。

    當日,南平縣城陸續從東、北兩處城門以及水門出戰四次,斬首逾五百,殺傷不計其數,自身死傷不過數十人,城內軍民士氣大振,錢家護衛之名遍傳城中。

    沒等到黃昏,張璉率賊兵北撤十餘里安營紮寨,不敢再近距離圍城。

    親自出城查看軍情的王義趨馬奔入城內,大步走上城頭,“無東向跡象,金日賊兵士氣大衰,如若張璉強令東去,只怕要炸了營。”

    吳百朋微微點頭,細細問清楚賊兵營地位置,沉吟良久道:“繼美、志輔麾下盡是強兵,破蕭晚不難,咱們還需纏住張璉兩日。”

    王義笑道:“戚遊擊雖一直在少爺身側,但也承戚總兵教導,上虞大捷,戚家軍勢若猛虎,三刻鐘擊潰徐海;俞總兵用兵謹慎老到,但亦不缺膽氣,如若俞總兵已然南下,想必明日黃昏前,勝報當至。”

    吳百朋打量了王義一眼,錢家護衛頭目中,王義最爲默默無聞,但卻一直爲錢淵倚重,以金日其對戰場的瞭解和指揮來看,不像是個新手。

    其實城外的張璉和吳百朋都在打同一個主意,纏住對方,不可使其東向援救。

    張璉希望蕭晚能破古田縣,截斷閩江,等消息傳來,南平縣說不定不攻自破。

    而吳百朋希望能纏住張璉,等蕭晚大敗的消息傳來,自己再領軍夾擊,說不定能一戰而定。

    所以,此戰的關鍵不在南平,而在古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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