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你小子偷的酒，算了，我也喝飽了。”
衆人轉頭看去，只見丁成山一步三晃地走過來。
破衣少年擡頭看過去，然後“哼”一聲，就別過腦袋。
“小趙，呃，這小子和我有點淵源。這樣吧，雖然沒喝到你的酒，不過你把他交給我管教，我這次答應你的指導，還是算數。”丁成山打着酒嗝說着。
趙總突然笑了笑：“好吧，那酒本來就是孝敬前輩的，既然前輩都不在意，我自然要給前輩這個面子，何況他還只是個孩子。阿松，你就把人放了吧。”
吳連松聞言剛要鬆手，趙涵似乎想到什麼，卻突然開口：
“叔叔，慣子如殺子。越是孩子，做錯事後，越要受到懲罰；不然的話，他就會失去畏懼之心，總以爲做什麼事都有人替他兜着。於是犯下的錯，就會越來越大，直到再沒人能兜住……”
吳連松聽到這裏，手微微抓緊，同時偷偷看了一眼吳杉杉。
丁成山聽到這裏，醉意朦朧的眼神，突然一冷，看向趙涵。
破衣少年聽到要將自己放了，本來臉色已經鬆下來，聽到這裏，擡頭看向趙涵，眼神內同樣露出一絲憤恨。
趙總看看趙涵，微微嘆口氣，臉上既有欣慰，又有些無奈。
聞人升卻是默默站到趙涵前面，隔開丁成山的視線。
他淡淡道：“趙涵說的沒錯，這正是我平時教給她的。趙總，我剛剛已經通知過劉巡察，總不能讓巡察司的人以爲我們，在說‘狼來了’吧？”
趙涵聽到這裏，眼眶突然有些溼潤。
老師這是在爲她做掩護，因爲剛剛那句話，是她父親之前在醫院裏，教給叔叔的。
她突然會這樣說，一是不想平白放過這個可惡的小孩，二來真是想讓對方不再犯錯，不要再這樣折騰別人，看似理直氣壯，其實是在消費別人。
就像一羣人在快快樂樂地聚餐，偏偏有個人要說撒南之地，還有很多喫不上飯的窮人，咱們不要吃了……
沒人會說這人有愛心，只會說他故意找事。
“唉，沒想到，我在管教孩子上面，還不如兩個小輩明白，”趙總嘆氣道，“好吧，老吳，先把他看管起來。一會交給巡察司，依律處置。”
吳連松點點頭，然後抓着那個破衣少年，退出人羣。
丁成山看到這裏，卻只看着吳連松帶人離開，並沒有阻攔。
他用着冰冷的眼神，掃過幾人，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說的好，說的好啊，我還真是喝醉了，見識都比不上你們這些後輩了。既然如此，該給的指導，我還是得給的……”
說完之後，他再不糾纏，轉身就走。
只是他一邊搖搖晃晃，一邊仰天長嘯：“酒醉論天地，酒醒斷死生；可憐小兒女，唯有三年命。”
趙涵聽到這裏，臉色一白。
周圍衆人，聽到這裏，個個驚駭。
“這是什麼意思？”
“很明白吧，那位大師在說這位聞人先生，還有這位趙總的侄女，以後沒有三年的命了……”
“這未免太毒了，那兩人多年輕啊。”有人忍不住道。
“小聲些。”有人畏懼着。
又有人唏噓：“唉，好端端的一個慶祝會，竟然變成這樣，真是世事難料。”
“是啊，這就是神祕世界，神祕莫測，好處無限，風險也是無限。”有人嘆氣。
聞人升只是盯着丁成山搖搖晃晃的背影，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一個提示。
“生死的預判：詛咒還是預判？冒牌大師對你和你的學生下了斷言，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你只剩三年生命，你該如何度過？是碌碌無爲，還是讓自己不要後悔？”
“神祕度：213。”
“神祕組成：？？？”
看過提示後，聞人升微微一笑。
趙涵此時腦海中一片空白，極爲委屈難過。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按照道理做事，明明就是好心，爲什麼卻換來這樣惡毒的詛咒？
不過當她看到聞人升的笑容後，感到一陣心安，問道：“老師，你不怕麼？雖然是個冒牌大師，但他的兄弟可是真的。”
“沒什麼好怕的，無非水來土掩，兵來將擋，”聞人升搖頭道，“你剛纔做得並沒錯，對於某些人，是不能讓步。不然的話，他只會覺得你軟弱可欺。”
趙總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無妨，這事叔叔會處理好。其實這也是好事，正好讓你看清許多東西，得到寶貴的經驗。”
趙涵默默點頭。
說完之後，趙總就走上前面的高臺，給衆人道歉。
衆人繼續聚會，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趙總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對方的真正實力，一些人還是隱隱有數的，就算不是神祕大師，也只差半步了。
只是接下來的時候，衆人再看聞人升的眼神，大都有些異樣。
不少本想要攀扯聞人家的人，都在暗暗遠離。
最明顯的，就是那些想給聞人升談親事的女士們，一個個訕笑着離開歐陽玲的身旁。
吳杉杉看到這裏，走到聞人升身後，幽幽道：“看來這場鬧劇下來，我可能纔是最大的受益者吧……”
“你是不是最大的受益者，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心是最大的。”聞人升擺了擺手。
吳杉杉直接抓過他的手，然後悄悄說道……
趙涵支起耳朵，偷偷聽着，很快就臉紅起來：杉杉姐果然豪放，真是一點沒把剛纔的事放在心上，竟然還能說那樣不可描述的話。
不過經過這個插曲，她的心情倒是平復了很多，大家看來是有辦法對付的。
而在這時，前面半高的臺子上，突然傳來聞人德醉醺醺的聲音。
“諸位好，我也喝醉了，也想吟首詩。有些人可能認識我，知道我以前的名聲，我聞人德不才，雖然沒成專家，更不是神馬大師，現在更只是個被剝奪者，不過曾經也有‘每測必中’的名頭。”
聞人升擡頭看去，只見他滿臉潮紅，似乎真得在聚會上多喝了幾杯。
歐陽玲正在一旁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跌倒。
聞人升看向對方，目光復雜。
只見衆人的視線，同樣被吸引過去。
“那不是聞人先生的父親麼？他以前也挺有名的麼？”有人疑惑道。
“那位聞人德啊，他年輕之時，的確在測算一道，有很高造詣，很多人都以爲他必成專家。只是後來不知爲何，年紀輕輕就有了孩子，然後就將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浪費了很多時間，”
有位認識聞人德的人，低聲說着，
“有人說過，他是不是把自己的運氣都給了兒子……”
“哦，看來這位的能力也是厲害，畢竟不管那位大師判定是真是假，至少聞人先生現在的成就，無人可以質疑。”
聞人德對臺下的議論聲，一無所覺，更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只是自顧自地吟誦起來：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人已半醉，聲音依然抑揚頓挫，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聲音，很快回蕩在後院之中。
霧氣朦朧，櫻花垂落，萬籟俱寂，唯有此音。
衆人聽得癡迷，其中似乎蘊含着一股特殊的韻味，那是神祕世界的韻律，暗合着某種至理。
聞人升默默聽着，這正是莊子的《逍遙遊》。
蘊意豐富，雖是古人所作，卻寫出了能通用到現代社會的道理。
德哥，這是又在暗示自己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