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4 馭天地鬼畫桃符
    原來如此,謝貽香心中頓時一片雪亮。這個祕男孩等候在此,原來也是爲了龍洞山畢府的這一樁驚天大案,竟是要藉助自己這個刑捕房捕頭、謝封軒謝大將軍家三小姐的身份,一同去往畢無宗畢大將軍的府上。

    這個男孩爲何也會對這樁命案感興趣?然而此刻更令謝貽香感到驚奇的是,男孩說出這最後一句話的神態,竟然令她感到如此的熟悉。隱身在斗篷裏的這個神祕男孩,一定然是個自己曾經見過的人,而且時間不會隔得太久,甚至就在一個月之內。

    此時天色已然徹底黯淡下來,斗篷裏的男孩見謝貽香並未答話,語氣也隨之變得有些飄忽起來,緩緩說道:“神樹滴血,見之必兇,如今你我都已身在局中,早已是避無可避。即便你不肯帶我同行,你我遲早也會在畢府之中相會……”

    謝貽香聽到他話語中的“畢府”二字,不由地心中一凜,這個男孩居然也知道畢府,自然是早已對這一樁命案有所瞭解了。

    要知道眼下發生在已故的畢無宗畢大將軍府上這樁命案,當真可謂是當世第一大要案。若是處理得稍有不慎,只怕頃刻間便會引發天下大亂,所以纔會被當地的官府極力掩蓋了三個月之久,卻終於再也瞞不住了。

    而此中的詳情究竟如何,世人衆說紛紜,卻沒人能夠說得清楚。眼下既然已有墨家之人介入,佈下樹林裏這個“斷忘之陣”,從而讓此案變得更加錯綜複雜,當此情形,多一個神祕男孩入局,又有什麼關係?

    當下謝貽香緩緩搖頭,嘴裏卻說道:“尊駕若是真有本事助我破陣,我當然也能帶你進畢府。”

    聽到這話,斗篷裏的男孩頓時擡起頭來,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來。他索性伸手拂去籠罩在自己頭上的斗篷,將腦袋盡數露了出來,待到謝貽香看清他的樣貌,忍不住脫口說道:“原來是你?”

    只見斗篷下的這一張臉,分明是個極其俊俏的少年郎,最多不過十七八歲,甚至比謝貽香還要小上一兩歲。其相貌可謂是俊美至極,即便是身爲女子的謝貽香,也不及他五官的精雕細琢。但如此精緻的五官出現在他的臉上,卻散發出一股勃勃英氣,不會讓人誤認爲這是一個女扮男裝的秀美女子。

    唯一可惜的是,在如此完美的一張臉上,那兩隻大大的眼睛裏面,一對瞳孔卻是灰白之色,泛起黯啞的微光;乍一望去,還以爲他的眼睛裏沒有眼珠,以爲他竟是一個瞎子!

    話說斗篷裏的這個少年,謝貽香分明見過。當日在鄱陽湖畔,她隨魯三通一行人尋訪神祕家族的巢穴之時,曾在鄱陽湖畔見過這個少年。當時他臨湖而坐,說是要隔空祭奠一位聖人,卻又不是在過去,而是在未來,滿嘴都是胡說八道,神情更是近乎癲狂,所以魯三通一行人也沒理會於他。

    記得後來在臨別之時,謝貽香還曾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話,說“你若是覺得這世間有些寂寞,待到此間事了,大可以來找我”,可是事後謝貽香卻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爲何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難不成又是自己腦海裏的言思道在作祟?誰知眼下身在這成都府境內,在這片布有“斷妄之陣”的樹林當中,自己居然再一次見到這個詭異的少年。

    難道當真是因爲自己當時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所以這個少年纔會在這裏等候自己?

    這一串念頭在謝貽香腦海中飛速閃過,再看少年那一雙與衆不同的灰白色瞳孔,也讀不懂他眼神裏的表情。回想起當日在鄱陽湖畔初見時的情形,謝貽香依稀記得這個少年似乎不善與人交流,甚至還有些怕生,此刻雖然和自己說了這許多話,但臉色已有些微微泛紅,可見他極不習慣似這般和人交流。

    伴隨着眼前的少年終於露出本來面目,黑夜也隨之降臨,將整片樹林徹底籠罩在了黑暗當

    中,愈發顯得悶熱。幸好謝貽香憑藉“窮千里”的神通,依然可以看得清楚。她見這少年不再說話,只是用灰白色的眼睛盯着自己,也只得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問道:“你真有辦法助我破陣?”

    聽到這話,黑暗中少年的眉頭一皺,忽然重新坐了下來。他也不回答謝貽香這一問,卻用手在斗篷裏不停地摸索着,繼而掏出三件東西來,定睛細看,居然是羊毫毛筆、黃色宣紙和青瓷印奩。

    謝貽香不禁目瞪口呆,不知這少年究竟意欲何爲。只見少年揭開青瓷印奩,裏面裝的卻不是印泥,而是赤紅的硃砂。他將毛筆以唾沫化開,蘸着印奩裏的硃砂,然後抽出一張尺許長、巴掌寬的黃紙,繼而凝意集思,用蘸着硃砂的毛筆在黃紙上龍飛鳳舞地撰寫起來。

    看到這一幕,謝貽香陡然醒悟過來,心中驚道:“他……他這是要畫符唸咒?”

    要說這畫符唸咒,本是道家做法的常見手段,謝貽香雖然不懂當中的學問,卻也見過不少遊方道士以此手段坑蒙拐騙,聲稱可以驅鬼治病,從而糊弄無知百姓,騙人錢財,所以一直對此極爲反感。幸好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天涯海角閣的海一粟道長曾爲她施法治病,以“七星定魄陣”封印住她的神識,而當時的海一粟分明也用上了符咒,這才令謝貽香對道家的畫符唸咒有所改觀。

    可是眼前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居然也要像模像樣地畫符唸咒?謝貽香不禁搖頭苦笑,當日在鄱陽湖畔,就連戴七、曲寶書和海一粟這些個當世高人,都一致認定這少年不是瘋子便是傻子,自己居然還會相信於他,當真以爲他能助自己破陣?

    想到這裏,謝貽香再也按捺不住,更何況樹林裏早已熱得令人透不過氣來,心煩意亂之下,她當即不客氣地問道:“我可沒工夫在這裏和你瞎耗,你到底能不能助我破陣?”

    聽到這話,那少年頓時勃然大怒,忽然丟開手裏的毛筆和符紙,伸手指向謝貽香身後的樹林入口,怒道:“你若是信不過我,大可以轉身滾回去!又或者自己去找出路!”

    謝貽香微微一怔,心道:“這少年好大的脾氣。”然而聽到對方這般喝罵,她反而冷靜了下來。眼前這個少年雖然生得俊美,但比起自己恐怕還小着一兩歲,不過是個小男孩罷了,自己何必與他一般見識?而且當日在鄱陽湖畔時,所有人早就見識過他的暴脾氣,眼下自己又何必去招惹他?

    當下謝貽香微微一笑,柔聲問道:“是我說錯話了。敢問這位小兄弟,不知你打算怎樣破解這‘斷妄之陣’?”

    那少年暴怒之下,忽然聽到謝貽香這般柔聲詢問,臉上頓時一紅,一腔怒氣也隨之煙消雲散。他當即避開謝貽香的目光,冷冰冰地說道:“墨守雖是天下無雙,但守的終究只是凡人,萬萬敵不過天地之道。所以墨家雖有束縛凡人不破之陣,我卻有駕馭天地的無上道術!”

    道術?謝貽香心中愈發疑惑,要說道家當真有什麼道術,那也必定是極高修爲的道長方可施展,最起碼也要類似希夷真人、海一粟這等神仙似的高人。而眼前這麼一個脾氣暴躁的俊美少年,居然也敢說自己會道術?

    那少年重新撿起毛筆和符紙,此時已寫完了一張符,兀自將剩下的符紙、毛筆和硃砂盡數收入懷中。謝貽香看他這張符畫得張牙舞爪,自己竟是一個字也看不懂,當真是所謂的“鬼畫桃符”了。她本欲開口相問,但想起這少年的火爆脾氣,只得又強行忍住。只見那少年右手持符,隨即站起身來,雙手一揚,終於抖落了他身上披裹的那件白色斗篷。

    只見斗篷之下,這個少年穿着一身漆黑色的長袍,在袍角處用銀絲線繡着太極八卦的暗花,分明竟是一件黑色的道袍!而他胸前的衣襟、腰間的腰帶和腳上的鞋子,卻是作赤紅之色,和他畫符所用的硃砂一般赤紅!


章節報錯(免登陸)